《望仙台》開機儀式在公主陵景區外的明樓廣場上如期舉行。
複建的巍峨殿宇如遮天蔽日的華蓋,被十二根朱紅柱撐起,彩繪雀替穿銜在梁柱之間,飛檐陡峭,乍一看,竟有些張牙舞爪的猙獰。
廣場正中擺了大紅長幾,雕金六角爐裡已經象征性燃了一蓬黃簽香,兩邊再擱着成雙成對的金銀碗碟、紅燭蠟盞,供果旁的金盤上,是一頂油汪汪的豬頭。
儀式還沒開始,張淮同副導演林森閑聊:“待會兒你也上炷香?”
林森客氣地合掌婉拒:“我有其他信仰。”
巨幅的噴繪布上是一紅一黑兩位主角的剪影,極具水墨美感,上書大字:《望仙台》開機大吉。
幕布後則有個簡易的休息區,染回黑發的陳松聆正在補妝。
沒有直播鏡頭架着,大家聊起了上次的綁架事件,即便其中真相已經遭遇七八手修改。
“太厲害了,那種情況你都能自己逃出來求救。”
“沒辦法,求生的本能吧,畢竟還有一個失去意識的人質,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
化妝鏡的柔和光暈裡,忽然出現了一張令陳松聆幾乎刻骨銘心的臉。
雖然事後澄清,那個破車司機和綁架團夥并無幹系,但這個陰沉沉的短發女人還是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心靈創傷。
“啊!!”
陳松聆驚得跳起,神色惶恐看向來者,腦海裡構想着無數個悚然的可能性。
“——你你怎麼跟過來的?!你别過來啊!你再過來——”
龍竹揣着手若無其事與他擦肩而過,和前面招手的李岚點了個頭交流起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甚至沒有施舍給陳松聆一個眼神。
這就顯得手舞足蹈給自己瘋狂加戲的某人很呆了。
工作人員們默然收回眼神,很刻意地做起手上的活兒,委婉地給這位男明星留下幾分所剩無幾的尊嚴。
李岚其實心裡有點兒打鼓。
她滿以為這個“AAA全能家政龍姐”是個快四五十的阿姨,畢竟微信聊的時候,對方總說不會用手機,語氣還陰森森的。
結果本人意外地年輕。
難道是瞞着家裡逃學出來打工的?
千頭萬緒理不清楚,一扭頭,對上龍竹那隻眼圈青黑的右眼——
李岚吓得跳開:“剛剛說的工作内容,有什麼問題嗎?”
龍竹隻湊近來睜着那漆黑眼眸搜尋着什麼,忽然,她彎腰看見李岚的挎包。
“好香。”
香味很熟悉,和之前小餐館供的紅蠟味道是一樣的。
相比之下,前面那滑稽法壇簡直是焚化廠一般的劣質氣味。
李岚被對方神經兮兮的動作弄得有點緊張。
她順着對方目光看向自己挎包,恍然大悟,猶豫了一下,從裡取出一隻塑料圓筒。
“是這個嗎?可能沒緊蓋子,裡邊香味跑出來了。”
龍竹怔怔望着那隻塑料圓筒裡的紅簽香,睜大眼睛。
李岚被盯得有點無所适從,她試探地抽了幾根遞過去:“喜歡的話……給你幾根?我也不信這些啦,我媽非要買給我。”
龍竹眨眨眼,頭一歪:“我全都要。”
李岚:“……”
還真是毫不客氣啊這人。
或許是看出對方為難,龍竹略一思忖,自信開出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條件。
“我拿工資和你換。”
李岚不可置信地再三重複:“你确定?”
龍竹嗯嗯兩聲,表情甚至有些迫切。
李岚留了個心眼兒,隻拿了一筒給對方,雖然自己不信,但畢竟是母親的一番心意,她還不想那麼快全給别人。
“行吧……就當你原價買的,從你工資裡扣。”
她也不愛占人便宜,何況這個人看起來怪怪的,萬一是特殊患病人群,還蠻可憐的其實。
剛要走,又被對方叫住。
李岚回頭:“還有什麼問題嗎?”
龍竹目光幽幽地說了句:“沒有。”
說罷,似是不經意地拍了拍李岚肩膀,轉身走了。
李岚一頭霧水,懷着對此人敬而遠之的心情,速速朝開機儀式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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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奉虛坐在回青城觀的颠簸大巴上,正橫着手機看《望仙台》開機典禮的直播。
主創在橫幅前一一緻辭,最後接過三支香在法壇邊擺拍。
一切看似沒什麼問題,王奉虛卻越發皺起眉。
“師叔,這個法壇不對啊。”
旁邊王天福人矮靠不到頭枕,睡得不太安甯,睜眼瞥見對方手機,迷迷瞪瞪就嘀咕了兩句。
“燭盞位置和供品制式,不是請陰靈的那種醮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