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聆晚上有場大夜戲。
臨時搭建起來的導演工作小棚内,林森對着三個監屏,一段段拆解回放,給陳松聆和姜貝講戲。
陳松聆因為昨晚的事,心裡還是有疙瘩,有意無意同姜貝保持着距離。
棚外是工作人員挪移燈架和設備的聲音,雖然嘈雜,卻莫名讓人多了點安心感。
“所以這個情緒是遞進出來的……”林森還在扭頭比劃着,陳松聆卻敏銳地捕捉到,剛剛回放畫面上,似乎有一幀奇怪的畫面一閃而過。
他愣了愣:“林導,這個是還沒處理的片子吧?”
林森被他打斷思路,臉色冷淡:“嗯,還沒拷給後期。”
“能不能快退一點?剛剛我好像看見哪裡不對。”
按以往的性格,陳松聆怎麼可能鳥這些東西。
片子有一幀花了?關他什麼事啊,又不是他拍的。
但是——
“對對,就是再前面點,好幾處都閃了一下。”
林森拖動着鼠标,在某一處按下暫停。
這是一場竹林間的文戲,暫停的這一幀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望仙台遠景。
開什麼玩笑,沒後期的片子,居然鏡頭焦距都變了。
林森有點生氣:“誰動片子了?”
無人回應。
三人又繼續播放起來,連續在好幾處暫停,都是同個畫面。
姜貝忽然開口:“鏡頭好像在拉近。”
她說得沒錯。
每一次暫停,雖都是望仙台的靜幀圖,但每次都有微妙地拉近一些距離。
就好像……畫面在帶領着他們靠近這個地方。
那麼,如果到不能再靠近的時候,會出現什麼呢?……
陳松聆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林森和姜貝也同樣屏住了呼吸。
圖片景别終于迎來明顯變化。
他們清楚地看見,高台正中并非劇組的陳設置景,而是靜靜停着一隻黑沉沉、冷冰冰的大棺材。
陳松聆幾乎彈起來:“我靠!!”
林森的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咬緊牙關,繼續播放再暫停。
鏡頭一張一張地拉近。
終于,在離黑棺還有幾步的距離,大家都清楚地意識到,待會兒可能會看到什麼,紛紛挪遠了身體。
第一張,棺材占據了鏡頭的一大半。
第二張,棺材蓋打開了。
第三張,鏡頭往棺材裡靠近……
第四張飛快閃過,暫停後,發現裡邊竟黑黢黢的,什麼也沒有。
陳松聆懸着的心剛要放下,屏幕猝不及防閃出了第五張!
——有兩個人面容扭曲地擠在剛才還空蕩蕩的棺材裡……
是林森和姜貝的臉!
等等,那身邊的兩個人又是誰?!
“啊啊啊啊!!!”
陳松聆連滾帶爬跑出導演棚,卻發現外面竟然沒有一個工作人員。
明明前一秒還有說有笑,現在卻像墳地一般寂靜空曠。
陳松聆再也受不了這樣的驚吓,撕心裂肺喊起來:“龍竹!龍竹!你在嗎!救我啊!!”
林森和姜貝此刻都面無表情地出現在他身後,慢悠悠地,卻緊跟不放。
陳松聆慌不擇路,似無頭蒼蠅。
身後兩人臉色灰敗,形容枯槁,哪裡還有半點活人的樣子。
他們輕輕松松追上去,伸手去夠陳松聆的腳踝,眼看要得手,斜地裡支出一根銀杆,一揮拍将兩人敲出去老遠。
陳松聆熱淚盈眶:“龍竹!龍姐!救我啊!!”
天知道在前兩天,他還罵對方是私生飯。
龍竹甩甩拖把,轉頭看向他,蒼白臉龐上目光惡狠狠的,比旁邊那兩隻鬼還可怕幾分。
“陳富軍,你答應他們什麼了?”
陳松聆滿頭霧水:“什麼答應什麼?”
“昨天晚上,”龍竹眯起眼,慢騰騰問:“是不是和誰說話了。”
陳松聆感到一陣惡寒,心虛辯解:“我真沒和誰說話,我微信都是打字!”
龍竹沒搭理他,蹲下身撥開亂草,從中撚出一點殘留的香灰。
“有個陣啊……”她自言自語。
随後她起身,做出和之前王奉虛類似的動作——單手為刃,當空劈開。
須臾,空氣裡那種淡淡的惡意消失了,籠罩山林的壓迫感褪去,野草又開始生長,樹枝又開始抽芽,萬物從死寂裡活了過來。
陳松聆肩膀松懈下去,他看着四周深綠的枝蔓,遠處紫紅的天幕,劫後餘生般長舒一口氣。
二人回到片場,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忙碌着,助理小張沖陳松聆招手:“哥,你剛怎麼不在,找你好久。”
陳松聆心不在焉敷衍幾句,看到遠處的林森和姜貝仍若無其事地讨論着戲。
他心有餘悸地問龍竹:“這兩人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龍竹:“是人也是鬼。”
“啊?”
“隻要陣心還在,鬼随時還能上他們的身。”
他弱弱地問:“那你現在要去找陣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