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亦抓住了天上雲彩。
黑雲悄無聲息重新籠罩了整座高台。
慶甯帶着滿足的笑容,在紅霞般耀目的衣擺曳影中,一躍墜入黑霧。
……
溫若捷再次醒來的時候,仍在那黑暗逼仄的棺椁裡。
跳下高台的感覺無比真實,她幾乎以為自己也要随着慶甯一同灰飛煙滅了——然而除了渾身濕淋淋的汗水,剛剛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遙遠的夢。
“尹川?尹川?”
她推動身邊的男演員,卻見對方牙齒撞得咯咯響,渾身顫抖,大概是目睹了四鬼屠城的情形。
頭頂棺蓋被人轟隆隆地推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二人上方。
孟裁雲挽起袖子,伸出手:“睡得怎麼樣,有頭緒沒?”
溫若捷連忙借力翻身跳出來,落地時大腿一陣酸軟,差點栽倒。
她哆嗦着拽着孟裁雲的袖子站直,将入夢的場景簡短講述了一遍,又指了指眼前黑棺:“是圖南,在慶甯死後,她在望仙台内,為自己準備了一副棺椁。”
“她想在自己百年之後,繼續陪在公主身邊。”
“我猜……她是對後人篡改了慶甯的故事有所不滿,所以才……”
孟裁雲沉吟片刻,先用禦靈剪将纏在尹川身上的怨力剪去,爾後雙手按在棺蓋上,平地起風,袖袍鼓振,幾度嘗試後,她停下動作,發出“咦”的一聲。
“奇怪了,既然知道了本源,陣心也應該顯現出來才是。”
她捏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抓住棺蓋邊緣,猛地發力,袒露在外的小臂上,肌肉線條随着動作清晰浮現。
“起!”她大喝一聲,徒手将沉甸如鐵石的蓋子掀翻在地。
黑漆漆的棺蓋背面,赫然用鮮紅色的血液,畫着一道扭曲符箓。
溫若捷臉色發白,捂住嘴感到後怕。
那符箓十分詭谲,雲篆筆墨森然,隻作頭尾。
是趙家的“無字符”!
——能煽動怨力,吞噬靈力,是朱盟中人深惡厭絕的邪門禁品。
即便公主陵現下已是景區,但它本質仍為陵墓,孤魂野鬼也喜歡藏匿在這種地方,這張無字符一出,詭異的東西便可突破陰陽隔閡,纏上活人。
“果然和三死門脫不了幹系……”她嘀咕。
趙氏一族效忠三死門的時間可以追溯到百餘年前,淵源極為深重,然自從“無常鬼”趙祓死後,她的兒孫們逐漸不成氣候,也沒惹出啥大事。
這張符究竟是以前的殘留,還是近來的異動?
“啊!!”
遠處,張淮等人的聚集地傳來一聲大叫。
孟裁雲眼神一凝,電光石火間,想通了什麼東西:“遭了!”
她早該想到,陣心并非隻能在死物之上!那長脖鬼不停徘徊在望仙台附近,莫非……?!
李岚和張淮他們聚在小車旁邊等待,本來沒有任何異常,可遠處某個重物落地的聲響驚起後,一個東西從灌木中簌簌竄了出來。
正是那個失去頭顱的長脖鬼!
李岚臉色發青,她抓着手上“香爐”,嘴裡磕磕巴巴交叉念叨着“阿彌陀佛”和“上帝保佑”。
張淮硬着頭皮安慰衆人:“他腦袋被孟道長削了,應該看不見我們……”
說着,似是為了打臉他的話,那長脖鬼竟從脖頸斷裂處瘋狂湧出絲苗般的觸須,很快地,重新編織出一張軟塌塌的臉皮。
有人受不了這種視覺刺激,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長脖鬼從草叢裡窸窸窣窣找出了之前的腦袋,把裡面不堪入目的東西掏了出來,全部塞進了新的腦殼裡。
張淮再也忍不住,和幾個人一道扶着車門幹嘔起來。
可能比起幾個毫無戰鬥能力的普通人,長脖鬼想要先拿到那口之前沒吃上的斷頭飯。
他沖着李岚的方向俯下身,利齒間探出一條猩紅色的,滿是倒刺的扭曲舌頭。
張淮嗆着聲大喊:“小李,快把香扔出去!”
李岚哽咽:“我、我的手動不了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根銀閃閃的拖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在鬼舌頭上,将其砸得入土三分。
龍竹惟恐那鬼又來搶飯,面無表情地接連補了好幾下。
旁人呆住,麻木地看着這個常常失聯的片場後勤像月兔搗藥一般,砰砰砰将整隻鬼粗暴地捶進地心。
然而,解決掉長脖鬼後,龍竹卻臉色幽怨地來到李岚身邊,直勾勾盯着燃得隻有一丁點的香。
衆人不解其意,以為那香有什麼問題,面色逐漸凝重。
龍竹撓了撓臉頰:“你不是說隻有一筒嗎?”
李岚:“……欸??”
原來是在計較這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