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各派,總有一些極為危險的術法。
一旦使用者身上出現了“禁制紋路”,就代表他們為此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可假如,有另外一個人自願代償這個禁制的後果,那麼因果力量就會百倍千倍地壓迫到另一個人身上。
術法越強,因果越強,阻撓的後果越嚴重。
甚至會死。
龍竹緩緩露出笑容:“我就是為了這個後果而來的。”
白鶴也聞言,眼神有些困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龍竹望着他:“我可以替你,把禁制渡到我的身上。”
她本以為自己開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不可能拒絕的條件。
沒有人不希望在使用強大禁術的同時,卸下那層雙刃劍一般的禁制枷鎖。
甚至有泯滅人性的修士會抓來人被迫成為代償禁制的替死鬼——但這種方法太過兇險,若非代償者完全自願,轉移禁制時便極有可能同歸于盡。
很久以前,龍竹做過同樣的事。
那個修習禁術的修道者欣喜若狂,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下來。
但在龍竹眼裡,對方修為實在乏善可陳。
所以禁制對她造成的傷害也不大——就隻損毀了當時的軀殼而已,她魂魄仍在,并沒有達到理想中的“魂飛魄散”的效果。
但是……
龍竹看着眼前白衣青年,心裡念頭再次蠢蠢欲動。
她覺得,這次說不定可行。
誰知在她抛出這個“頂級誘惑”之時,對方已然沉下面色,按在輪椅兩側的手背抓緊,青筋隐現。
白鶴也斷然拒絕:“不行。”
清隽眼眸裡盛着冷光,他仰頭,一隻手擡到胸前,掐出訣印,殺氣比之前任何一次交手都要強烈:“不論你出于什麼目的,轉移禁制,我絕不同意。”
龍竹希望落空,表情茫然,她語氣不解:“你既然也想殺我,讓我轉移禁制,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
不等白鶴也回答,她望着竹齋的方向喃喃自語:“那具棺材也是,和輪椅一樣的材質,你就打算用這些東西隔絕禁制的影響?”
不止是棺材,甚至于整棟竹齋,都是取這種特殊木料制成,其中蘊含着強大的靈力,可以保證他不會因為禁制過載而失去神智。
“這不是一回事,”白鶴也看向她:“就算你一心‘求死’,我也不會用轉移禁制的方式。”
禁制的轉移,是需要雙方自願的一種儀式。
無論哪一方臨時反悔,都可能會得不償失。
半晌,龍竹将手從外套衣兜裡拿出來,一步步走上前,眯起眼睛,語氣威脅:“那如果說,我現在要殺了你呢?”
“你也不肯答應嗎?”
白衣青年彎了彎嘴角,嗓音從容:“除非我死。”
濃烈煞氣從眼前的短發女人身上遽然勃發,竹林裡升騰起一股旋流,随着她步伐逼近,天光黯淡,鼓角铮鳴,仿佛天地與她同陣,以風為斥候,草木成兵。
白鶴也忽然明白了古書中有人記載的關于“魈”的字句。
與他對敵的不是一隻鬼,而是這片宇宙的一部分。
他看不見自己的勝算。
“現在呢?”
龍竹将手按在他的手腕上,俯身再次抛出同樣的問題。
白鶴也注視着近在咫尺的那雙漆黑眼睛,不動聲色用自己的靈力削弱對方帶來的壓迫感。
他輕聲開口,似是感歎:“除非我死。”
殺意與殺意的碰撞還未擴散出更大的漩渦,突然,旋流停止了。
龍竹忽然收起通身靈力,直起身歎了口氣,慢吞吞将手重新放進衣兜裡揣着:“算了。”
白鶴也一愣。
“你不同意就算了,”龍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改變主意的話,可以随時叫我,我會聽見的。”
有點可惜。
但是,本來也沒對這個方法抱多大希望。
“等等。”
白鶴也開口。
龍竹還以為對方這麼快就想通了,回頭一看,迎面一物朝自己砸來。
她劈手接過,卻發現是一枚小小的香塔。
白鶴也微微動了動手指,木傀儡榆生便一搖一晃上前,扶住輪椅将他轉過身,往袇房方向走去,聲音漸遠:“作為之前的答謝。”
龍竹盯着手裡香塔,微微睜大眼睛。
香味若有似無,做法同之前的有些微妙的差别,大概是新研究的配方。
她突然思考起一個問題。
明明是她在威脅白鶴也,為什麼反而是自己做出讓步?
可他都不怕死,她又要怎麼要挾?
真下手的話,還能吃到這樣好吃的香嗎……?
可是……
快走出竹林的時候,龍竹忽然回過神,看向左手的木戒指。
啊,好像又把某件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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