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明薇看着臉色不太好的顔雪蕊,小心翼翼地問:“您是不是累了?”
明薇從未懷疑過自己雙親的感情,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隻當顔雪蕊疲乏。她當即乖乖躺好,拉起錦被。
“母親你睡吧,我不說話了……明日……明日再細說。”
顔雪蕊察覺出明薇的不對勁兒,可她太疲憊了。這些年她很少去細想過去,她和顧衍是段孽緣,剪不斷、理還亂,也說不清是怎麼錯的,總之一步錯,步步錯,反正逃不脫,顔雪蕊便懶得想了,還是那句話,難得糊塗。
現在日子安安穩穩,過好當下罷。
幽黃的燭光越來越暗,直到徹底熄滅。顔雪蕊盯着頭頂的并蒂蓮如意紋紗帳,過了很久,在夜色中阖眼。
***
一夜無夢,翌日,母女倆親親熱熱一同用了早膳。顔雪蕊還記着那個和知許表哥有關系的窈兒,可和女兒相比,窈兒又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她悄悄吩咐碧荷照看窈兒,叫她最好不要出現在顧衍面前。之後,顔雪蕊用絲帕沾了沾唇角,看向顧明薇。
“明薇。”
她斟酌着語氣,艱難道:“你可是……可是……有了心儀之人?”
“呸!我心儀狗都不會心儀他!”
明薇烏眸瞪得渾圓,像隻炸了毛的貓。話一出口,她方知自己漏了餡兒。她繞着房間轉了幾圈,最後把臉埋在母親柔軟馨香的身上,悶聲道:“母親,我瞎說的。”
果然如此!
頭頂高懸的大石頭落地,顔雪蕊此時心中五味雜陳。明薇的年歲也到了,若不是前年她意外有孕,早該為明薇相看夫君,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心中卻不是那麼痛快。
明瀾是大房的長子嫡孫,在外自有他的一番天地,明薇若是嫁了人,不舍倒是其次,她的明薇活潑明豔,自由自在,怎麼能困宥内宅呢?
她一想便覺得難過。
顔雪蕊伸手撫摸女兒烏黑的秀發,緊蹙黛眉:“是……書院同窗?還是哪家的公子。”
“不是、不是京中的公子哥兒。”
過了很久,顧明薇從顔雪蕊身上起來,低聲道:“我喜歡他,母親,我真的好喜歡他。”
在溫柔的母親面前不需要遮掩,少女憋了許久的心事傾瀉而出。
“父親說你們是一見傾心,我不知道什麼是‘一見傾心’。”
明薇羨慕地看着顔雪蕊,繼續道:“可我一看見他,就覺得……那麼多人,滿堂華彩,我眼裡隻有他一人。”
顔雪蕊心中“咯噔”一下,女兒恐怕情根深種,并非吉兆。
她觑着明薇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你隻看見他一人,興許是他當日穿的衣裳别緻呢?明薇,沒有什麼一見傾心,都是話本裡騙人的。”
“男女之間,最重要的脾性相和。”
“你了解他麼?他是個怎樣的人,給母親講講好麼。”
顔雪蕊循循善誘,從顧明薇嘴裡套話。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明薇口中,她的心上人俊美如玉,質性高潔,不畏強權,文采斐然。
顔雪蕊越聽越心驚,倒不是這男子多出色,是女兒明顯陷進去了!
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她急忙打斷明薇,道:“這人啊,總不能隻有長處沒有短處,和人過日子,最終還是要看能否包容對方的短處。”
“他難道就十全十美,沒有一絲缺陷麼?”
顔雪蕊本想給明薇潑一口冷水,叫她清醒清醒。誰知聽了她的話,明薇原本叽叽喳喳的聲音低下去,明豔的臉上也忽然變得落寞。
“對啊,他什麼都好。”
她苦笑一聲,“隻是讨厭我。”
……
顔雪蕊眼前一黑又一黑,幾乎說不出話。她既對明薇恨鐵不成鋼,又對那個攪動她女兒春心蕩漾的男人埋怨,更多的是為人母的心疼。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衣袖中的指尖掐的泛白。顔雪蕊強壓各種心緒,勸道:“女兒啊——”
“見過侯爺。”
正巧此時,侍女此起彼伏的問安聲打斷兩人。顧衍緩步踏進門檻,母女倆一起擡頭看他,小的神色落寞,大的……
她似乎意外他的到來,卻難得地并無抵觸抗拒,甚至有一絲隐隐的脆弱與依賴。
倒讓他受寵若驚。
“這是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顧衍輕笑一聲,朝母女兩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