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鴻山縱馬如飛,雨後的風涼而潮濕,撲啦啦吹在臉上,懷中的人溫熱鮮活。這瞬間他回憶起了在涼川時的家人。
父親大捷而歸,也是這樣帶着他,兩個哥哥還在,縱馬在前,回頭和他嬉笑:
“桂幺今天也是最慢的一個!”大哥笑他。
“笨死了!”二哥邊笑,邊策馬回來踹了他的馬一腳,馬兒吃痛,倒是稍稍加速。
父親頭上的銀盔、铠甲在霞光下返照着絢麗的光彩,他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流光。大帥盔上飾有白羽,以彰身份,就在風裡獵獵鼓動,像一尾雪白的海東青,于戈壁縱飛。
那一點白影落在少年桂幺的眼睛裡,成了點點星光。
桂幺才十三歲,不服氣地喊:
“我的馬還小!他跑不快——!”邊喊,邊用力又甩了胯下駿馬一鞭子!
倏忽之間,遠處雷動,天地霎那晦暗無光,跟着是漫天的黃沙!
桂幺摔了一跤,□□的馬兒順着流沙滑入無人的沙淵,他奮力去追趕,飛沙擦過臉頰帶出無數血痕,他跑得不快,無盡的風沙聚如屏障,将他與馬阻攔;驟然一聲馬嘶将混沌撕出一道雪亮的口子,一匹白額黑骓馳騁而來!猶如泥流浮木,他一把抓住在風中飄蕩的缰繩,可他還太小了,那匹馬甚是高大亦或者說是偉岸。
他嘶吼着翻身上馬!
哥——!
父親——!
所有的人都不見了,視野中隻有漫天的黃沙飛石。他不知自己策馬飛馳了多久,終于回到城門樓處。爬上城牆,衆将士正焦急地聚攏着,神色凝重,沒有人在意他回來。也有人忿忿抽刀,要擅自出關迎敵血戰,卻被另外幾個穿铠甲的合力抱着攔下。
這時一根尺長的白羽逆着大漠夕照緩緩升高。衆将跪地高呼:“大帥!”
父親登上城樓,一場騷亂暫時靜下。
有斥候來報:二公子遭敵軍伏擊,落入敵手!敵軍挾他叩關,請大帥開關!
父親滄桑的目光中視線堅毅如鷹,隻是望着遠處的天際。長子病逝才不過多久,次子又遭此大厄。
軍中有不少将士已經成家,紛紛勸父親開關再做打算。也有未成家的跪地請命,說此關易守難攻,一旦開關,鐵騎過境,恐怕難以抵禦!後果不堪設想!
千鈞一發,隻等大帥一言。
“傳我的令,我桂朔自今日起,隻有一個兒子。本帥身後,繼本帥桂騎軍符,承桂家大纛旗!”
“桂鴻山聽令!”
桂鴻山單膝跪了下來。
“你二哥桂漳巒若遭厄死于敵手,你便舉他的大纛,承他的五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