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喵喵!”李映橋一個大步跨向前,俞津楊退無可退,整個後背“砰”地一聲撞上廚房的玻璃推拉門,門框震得哐哐作響,把在裡頭燒水的梁梅都驚動了,下意識回頭瞥他倆一眼,隻見李映橋兩手掐住俞津楊脖子,手指卡在他的喉結上,拼命搖晃,大聲質問:“誰是驢!你罵誰是驢!”
俞津楊要給她晃吐了,但長大的好處就是如今李映橋的力氣全然不敵當年那一拳頭過來太陽立馬下山的程度。
他稍微梗一梗脖子,李映橋可能都晃不動他,但他确信如果李映橋發現自己晃起來有點吃力,下一秒她就會毫不猶豫給他後腦勺呼上一巴掌,馬上要中考了,後腦勺要避免重擊。
于是他決定還是讓她就這麼掐着喉結晃算了。
“李映橋,你輕點行不行,别給我喉結按回去了,我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俞津楊還是輕描淡寫地警告了一句。
果然,她一聽,晃得更史無前例地賣力,“你還是小時候可愛!晃回去,晃回去!”
俞津楊:“…………”
“屎殼郎到底能不能吃呀?”鄭妙嘉還在問,高典抓耳撓腮正在手機上百度。
梁梅從廚房燒好水出來看見這麼兩處光景,可愛之中也是生出一絲絲絕望,她也是破罐破摔了:“都能吃,都能吃,屎殼郎不僅能吃,還是個藥引子,正好大夥都在,食材們也都别想活了,今晚我就一鍋給你們煮了,該補身高的補身高,該補腦的補腦,大家一起補補。哈哈。”
“……”
“……”
“……”
隻有李映橋不無語,她覺得身高和腦子自己都不需要補。梁老師沒有内涵她。
于是,幾個小孩多少也聽出梁梅的陰陽怪氣,立馬二話不說,齊刷刷在餐桌上就位,四雙眼睛巴巴地跟着梁梅轉。
“幹嘛,等開飯啊!”梁梅火氣正大,“本子都拿出來,先寫上你們未來一百天的複習計劃,李映橋,你寫你未來一百天想掙多少錢。”
幾人又齊刷刷低頭,埋頭奮筆。
隻有李映橋叼着根筆,若有所思地看着梁梅,但梁梅不理她。
高典自從深圳轉學回來,成績突飛猛進,原本在小畫城吊車尾的成績,這趟回來在俞津楊的班裡也能考進前十。不得不驚歎,大省的教育資源确實要甩開豐潭幾條街——
就像生态食物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雜草,雜草還天天為小魚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注意被身後遊蕩的大魚給吞吃入腹,這樣的話,它的哺育就沒有價值了,因為它和小魚都沒能逃過最終被大魚吞噬的命運。
而縣城的教育生态大多也是如此——這裡是草根系老師們撐起來的一片天。用他們的根系哺育,也為它們膽顫心驚,無論小魚們多麼用力地揮動雙鳍,都不如大魚們輕輕一甩尾掀起的浪花大。
梁梅自認脾氣一般,人品也一般。生平最愛幹的一件事就是和命運嘔氣。老師知道她找了李映橋後,勸她别誤人子弟,說她教不出好學生,更改變不了豐潭貧瘠的教育,讓她死心。她當然嗆回去了,還跟老師立下軍令狀。隻是她沒想到,自己遇到一個犟種,李映橋讨厭讀書的程度是她超乎想象的,可她偏偏又一眼選中她成為自己那條跟老師嘔氣的小魚。
其他幾人都已經放下筆,隻有李映橋還在奮筆疾書。俞津楊自動自發已經幹起了幹部的活兒,收好其他兩人和自己的本子遞給梁梅。
其他所有人都盯着李映橋這頭倔驢。
李映橋絲毫不焦慮隻剩她沒交,反而高典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在那撓脖子,時不時觀察梁梅的臉色。
她沖俞津楊招招手,筆還夾在人中位置。兩人同在一邊,俞津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瞧她一眼,李映橋嘴巴擠成鳥喙狀,像隻叼着蟲子的小麻雀,可見是有多懶,一副東風吹馬耳的姿态地靠在椅子上,甯可撅着個嘴小聲含糊地問他,也不把筆拿下來,好好說話。
“你爸……那台車要多少錢?”她問。
“……”
不等俞津楊回答,梁梅耳尖聽得一清二楚,她一把撈過剛收上來的本子拍她腦門上:“李映橋!未來一百天,不是未來一百年!”
“好嘛!”李映橋哼一聲,這才松了嘴巴上的勁兒,把筆扔桌上,決定獅子大開口,足足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塊,未來三個月,一個月一千,很合理吧!”
俞津楊不緊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剛準備咽下去——
聽梁梅一錘定音:“成交,我給你翻個倍,你考上潭中,我給你一萬。”
啊?
李映橋徹底呆住,匪夷所思地看着梁梅,但其他幾人都坐不住了。
“那我——”高典指指自己,兩眼放光地看着梁梅。
梁梅一一報價:“你和妙嘉一人一千。”
她轉頭看向正在喝水那位:“俞津楊十塊。”
俞津楊:“……”
她就當花錢買魚苗了,總能遊出去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