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屏南悻悻地收起嘴角:“行了,我也不瞞你了。其實這就是很普通的綠茶,我這次其實是偷跑出來的,我根本不喜歡炒茶葉,我想幹點别的。”
李映橋又喝了口,覺得口感好點:“那你們家的茶山怎麼辦?”
“政府要征收,估計會給一筆賠償款,大概兩千萬。我媽正犯愁呢。”
李映橋:“……”
趙屏南剛要給她續上茶水,李映橋默默拿過泡茶的杯子,“我來,我來。”
趙屏南:“……”
她不可思議,柳眉剃豎地說:“你!你竟是如此膚淺之人!”
李映橋笑了,笑得也是畢恭畢敬,替她斟好茶,放下茶壺說:“不然呢,趙大小姐?行了,你有話就說,這麼大老遠跑來找我,我不信你隻是想給我送茶葉。”
“……我在家太無聊了,”趙屏南歎了口氣說,“炒茶葉我不想幹,但除了這個别的我也不會幹,讓我再回去上班我也沒那個耐心了,不是我凡爾賽,這麼點錢我真犯不上。那天刷到你朋友圈,發現你回豐潭了,馬上連茶葉我也不用炒了,所以我就說過來看看你在豐潭忙些什麼。”
“我能忙什麼,給人當牛做馬咯。”李映橋端起茶喝了口說。
“你不是後來去了Convey旅途嗎?那不是大廠嗎?小北說你丫可牛了,都幹到市場部總監了,怎麼又跑回來了。”
“……我感覺你想問八卦。”李映橋戳穿她說。
“……那傳言是真的嗎?說你和Convey那個副總的事。”
李映橋言簡意赅:“假的。”
“好吧。”趙屏南倒也沒多問,“所以你辭職跟他也沒關系?”
“有關系。”這點李映橋沒瞞她,“但總歸不是外面傳的那樣,小北他們公司那邊消息不準确,和他對接的那個負責人早就被開了,所以他知道的不全面,都是些揣測的消息,而且公司沒什麼人知道我是豐潭人,Michael也是半個豐潭人。隻能說,如果真如外面的人傳的那樣,Michael特别看重我,也隻是因為我和他都是豐潭人。其他的事,我還在‘脫密期’,不能說了。”
趙屏南也識趣地沒再開口問。
等李映橋走時,她才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地又問一句:“剛電話裡那個誰啊?誰歡迎我。”
李映橋笑:“我一朋友,挺帥的。下次帶你見見。”
類似的話,第二天俞津楊在高鐵站門口接到剛到站的鐘肅也說了一遍。
鐘肅卻知道李映橋,把行李放上他車的後備箱,脫口而出:“誰歡迎我?就你那個青梅同志啊?”
俞津楊坐上駕駛座綁安全帶的手也微微一怔,沒想到他記憶裡這麼好,印象中他也就在芝加哥跟他提過一次,說得也不是什麼好聽話,沒想到鐘肅竟還記得。
鐘肅跳上副駕,見他表情怪異地瞥他,笑着去扯安全帶,解釋說:“真不是我記憶力好,是很少從你嘴裡聽到女孩的名字,所以你當時說到你有個青梅竹馬的時候,我才一下子就記住了。”
俞津楊卻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安全扣“啪”一聲響,另隻手還搭在方向盤上,空調出風口正往外大吐氣,車内隻剩下徒勞的空調嘶嘶呼呼聲,因為俞津楊正靜靜看着他。
鐘肅幹笑一聲,活躍氣氛說:“你打玻尿酸了啊,臉這麼僵。”
他仍是沒動作,鐘肅莫名其妙,肩膀上毫不留情地捶他一拳:“不是,兄弟你——”
俞津楊表情平靜地看他說:“你不說謝謝的嗎?”
鐘肅笑容也凝固:“謝什麼?”
俞津楊:“她說歡迎你,你不說謝謝嗎?”
鐘肅:“…………”
***
李映橋第二天也直接和趙屏南自己上山去取車,沒再麻煩俞津楊。
這幾日,她就陪着趙屏南在小畫城走街串巷,四處遊蕩。其實也就是一整條川明老街,川明街的青石闆路從巷子口蜿蜒至碼頭,兩側的鋪面鱗次栉比,如今裝修出奇一緻,沒有小時候那麼雜亂無章,有些鋪面像夾在中間像是兩家店的公共廁所,比如蒲輝的牙科診所,如今竟還開着,鋪面還變大了。
兩旁的飛檐鬥拱在青天白日裡勾勒出一抹讓人難以忘卻的黛色,整條街道仍舊是常年浸潤在河水裡的腥潮氣從青石闆縫隙裡無聲無息地漫上來,馄饨店、診所、奶茶鋪子、麻油雞很多鋪面都還開着,走到巷子口還能聞到小時候那股熟悉的麻油雞混着地溝油的味道。
隻是對面的畫城小學已經被夷為平地。沒了坦克,自然也沒了當初那批能讓俞人傑跳腳的皮猴兒們,俞人傑現在也很難被氣得跳腳了。豐潭這兩年日新月異,唯獨小畫城倒像是老式放映機裡被遺留的影像。
不過也開了不少新店,都是景區的文創産業。她舅舅的鋪面早幾百年前就為了填補廠裡的虧空給賣掉了,春珍奶奶的糖糕鋪子早就歇了業,她的孩子們聽說都在一線城市買了房子,這幾年也很少回來。但春珍奶奶竟還坐在門口那張褪了色的太師椅上,李映橋和她打招呼,老人沒什麼反應,渾濁的目光隻從她臉上茫然掠過,那雙如棕皮樹般全是褶子的手整整齊齊地疊在肚子中央,慢慢又閉上眼,連眼神都沒聚過焦。
“小時候我和我朋友最喜歡看她切糖糕,她切得又快又整齊,完全強迫症的天堂。我和我朋友封她為豐潭糖糕女王。我們有時候蹲着看她切糖糕能看一下午,超級治愈。”李映橋笑着和趙屏南說。
趙屏南環顧一圈,景區空蕩蕩的近乎寂寥廖。除了一些老太奶們在夕陽下緩慢移動着,影子被拖得老長,她不免為李映橋擔心起來:“我就是說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在這上班和養老沒什麼區别了,你确定要這麼早就開始養老啊?”
李映橋思索片刻,看着趙屏南來了句,“要不,你在這閑着也是閑着跟着我幹算了,看看是不是在這養老,咱要覺得幹得還不錯,也讓咱媽來這投點怎麼樣?”
趙屏南頓時眼睛發亮,躍躍欲試道:“行啊,從哪開始?”
“嗷嗚——嗷嗚——嗷嗚——”
“咚!咚!”趙屏南又捶了兩下胸口,繼續嚎,“嗷嗚——嗷嗚——嗷嗚——”
她停下來,好奇湊過去問:“像嗎?”
兩人已經回到酒店,李映橋坐在床上,在一番訓練下,趙屏南已經頗有成效,她一本正經地拿着視頻一一比對,由衷誇贊道:“像,太像了。你簡直天生吃這碗飯的。”
趙屏南:“可這像話嗎,你讓我在景區扮演npc就算了啊,還是個到處瞎晃的猿人。你自己呢?”
李映橋:“我得負責拍視頻啊,不然你不是白嚎了?”
趙屏南點頭:“也對,說不定真火了。好吧,為了你的網紅景區,我可以犧牲一下,那你那些小時候的朋友們呢,他們扮演什麼。”
李映橋:“扮演在景區裡被攻擊的遊客們。”
趙屏南再次肯定地點頭:“妙哉,好點子,但被誰攻擊?”
李映橋:“猿人。”
趙屏南:“……………”
就她一個外地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