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面的夜晚是十分寒冷的,小青和慕婷在同一個帳篷裡,兩人把厚實的睡袋緊緊裹在身上,即便是這樣,淩冽的山風吹過帳篷時,她們兩人也能感覺到冰冷的寒意。
“慕婷,你以前在這種環境下住宿過嗎?”
慕婷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縮在睡袋裡的下巴露了出來,“嗯,也住過,但是高原這種環境還是第一次。”
小青裹着睡袋使勁兒蹭了幾下離慕婷更近些,“我……我有點害怕,慕婷,我從來沒在這種幕天席地的曠野過夜過,而且還是這種山谷。”
她使勁兒的抿着嘴像是要尋找一個詞來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恐懼!我特别恐懼,尤其是剛才朗傑隊長說了這山谷裡埋葬了這麼多人。”
她揉着自己的一隻眼睛,揉完了又揉另外一隻,沒一會兒,她居然揉出了些許的眼淚,“我知道高霁月為什麼不肯來了,這地方荒山野嶺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小青,别這樣,你别害怕,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再說的,那隻是個傳說而已。”
慕婷尋找着合适的言語安慰着她,“咱們這麼多人呢,再說,還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
她想起今天一整天她和何彥雄的親密行動,“還有何總呢,還有王連長,朗傑,伍麟,總之,你放心吧,一定不會有事情的。”
“那我能靠着你睡嗎?”小青開始抽泣起來,慕婷這時才發現,平時精明幹練的女人其實不過是個内心柔軟的女孩子,也沒想到她能這麼直白的跟自己袒露心迹。
想到自己當年剛出來時也是膽小害羞,幸好遇見了熱心的許浩和真誠的莊羽博,兩個人對待女人一緻的保持了男人的紳士和朋友之間的熱忱。
也正是因為這樣,無論任務多麼艱巨,環境多麼艱苦,慕婷從來不嬌氣做作。許浩的沉穩冷靜,莊羽博的聰明智慧,慕婷的細心周密,這使得三人搭檔行動極少出現大的纰漏。
“慕婷……”小青抽抽噎噎的,似乎是越哭越傷心,慕婷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好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想家了是嗎?等任務結束後咱們就能回去了。你這也應該算是出差吧?跟季助申請一下,好好的休息幾天,我相信他應該會同意的。”
“那你呢?任務結束你會回去和你爸媽團聚嗎?”
“我?”慕婷的臉色茫然,“我爸媽早就過世了,”她想起了不知身在何方的許浩,“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女人悲傷的氣息再次感染了抽泣的小青。
“對不起。”
慕婷握緊了她的手,“說什麼呢你,你又不知道我爸媽去世了。沒關系的,好幾年,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小青的眼淚大滴的流了出來,靠在她的肩上,“慕婷……”
她哭的過于悲戚,以緻于哭着哭着居然睡了過去。
慕婷看她睡得安穩了才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回來,将她的手臂放在她的睡袋裡,自己卻起身坐了起來,雙手放在雙膝之上,将臉埋了進去。
熱乎乎的眼淚順着她的手臂流了下去,想到别人回家還會有人問候一聲,可自己……
她太期待有個溫暖的家了。
口袋裡的手機重新震動起來,她拿出手機看到是一條未讀短信:琪琪,你們是不是在長壩河營地?
慕婷手指發抖,心裡發顫,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等待着下一條消息。
沒幾秒,短信再次如約而至:琪琪,哪個是你的帳篷?我能不能見見你?
慕婷心跳如擂鼓般的站了起來,想到身邊剛剛睡熟的女人,她又趕緊輕手輕腳,小心的穿上外套從睡袋裡面爬了出去。山風冷清,熱乎乎的臉剛剛露在外面,就被夜風吹拂的冰涼。
她小心翼翼的從帳篷後面走到了平地,站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沖着月色揮動了幾下雙手。她知道,前面是冉冉不熄的篝火,隻要她站在高處,做了動作,如果有人,自然會看到她的不斷揮動的手臂。
手機果真震動起來:琪琪,正後方,山腳邊上。
慕婷趕緊爬下石頭,她白天看過這個營地,從垭口進來之後有個山腳邊上有層層疊疊的怪石盤踞在那裡。許浩一定是在山石後面避風處等着自己。
她激動的小跑起來,可她知道不該打擾到其他的同伴,時而小跑時而快走,好在她的鞋子是适合跋涉山川的徒步鞋。
還沒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男人,她的眼淚已經不受控的在臉上開始飄散。寒冷的夜風吹過她濕滑的臉頰,幾滴欣喜的眼淚流入到她的口鼻裡。
眼看快到躲避風沙的山腳之下,慕婷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營地,那營地中間飄蕩着還在燃燒的火舌,自己的帳篷和向斯的帳篷緊密的挨在一起。
“你離我近點,萬一有人想把你拐走了,我會第一時間知道的。”這是晚上休息前向斯單獨囑咐她的,“這位女人,記住我的話,現在你是我的人,你的安全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面對着這個蠻橫不講道理又幼稚無比的男人,慕婷根本沒把他這種調侃的話語記到心裡。
隻是這時,她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起,不止如此,她還想起了吃飯時朗傑露出困頓羞愧的神情,和向斯眼神裡帶着很多悲天憫人的不忍。
雖然她知道,向斯本來就是要進山的,他不是真的被朗傑說動而繼續前行。可她依然能感覺到,他心裡存着很多外人看不見的東西,那種情緒,那種情意,足以讓她心甘情願的為他保駕護航。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向斯往日對她的囑咐和指點全部湧上心頭,她慢慢的将手摸到自己的腰上,小心翼翼的尋找着石頭邊上的蹤迹。
許是她的速度變化的太快,藏匿在山腳石頭後面的人已經有點着急。他不等慕婷再往前走,自己已經閃身出來。
清瘦憔悴的臉龐在月光上并不清晰,男人穿着厚厚的沖鋒衣,脖子上圍着一條銀灰色圍巾,圍巾将他的下巴鼻子遮了半面。
男人看着慕婷停頓在不遠的地方,趕緊摘下厚厚的手套,塞進自己兩側的口袋。快走了幾步趕了上去,聲音顫抖的輕聲問道:“琪琪?”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稱呼,慕婷回過神來,小聲的說:“你的圍巾擋住你的臉了。”
男人突然笑了起來,“琪琪,很好,我很高興還你這麼警醒。”
他把厚厚的圍巾解了開來,“看清了嗎?是我,我是許浩。”
慕婷手中的槍漸漸放松了,她胡亂的将槍重新塞回自己的内側口袋,雙手揉了揉自己被風吹僵的臉頰,“對不起,我出來的太着急了,沒好好洗臉。”
看着她胡亂的抹着自己臉上的淚痕,許浩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雙肩,“别擦了,你什麼樣我沒見過,很好看,真的很好看。琪琪,我好想你!”
熟悉面孔隻離慕婷幾公分而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雙手捧着他的臉頰,仔細端詳了幾下,白皙的手指撫摸過他的眉眼,許久,她都不語。
“怎麼了?我變了很多嗎?”許浩語氣急切起來,“我……我受了點傷,不過現在好多了,我沒事兒了,我……”
慕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想到山谷有回聲,四處又僻靜,她這才捂着自己的嘴在他的肩頭抽泣。
“真的是你,許浩。你終于回來了!”
窩在許浩懷裡的人久久不能平靜,男人隻好抱着她用手撫摸着她的後心,“是的,我回來了,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慕婷擦了眼淚擡頭看他,“你的傷都養好了嗎?吳老說你行動不便,那現在呢?完全複原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快的就執行任務,是很重要的事情嗎?非你不可?”
許浩抱着她在她的額頭親了又親,“你一下子問那麼多,讓我先回答哪個?”
慕婷好久沒聽過他對自己這麼親切的責怪,她再次将頭靠在他的懷裡,“我……我就是太想你了。”
兩個人訴說着相互的思念,許浩抱着慕婷指着那清晰的滿天星河:“終于有機會和你在這樣的夜裡看星星,咱們都要記住格薩山谷,這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慕婷仰面看着他,臉上滿是沉醉,許浩低沉磁性的聲線再次響起:“難道不是嗎?我們在這裡重逢,因為有了你,這裡才有了意義。”
“許浩!”慕婷忍不住的抱着他,發涼的嘴唇貼上他的唇角,“我愛你。”她上氣不接下氣,到底是高原山地,她的身體素質雖然夠好,但是過于激動,隻輕吻了他一下就開始喘氣。
“傻裡傻氣的,這是什麼地方,你……你可真是胡鬧。”
慕婷根本不管那些,她用盡力氣再次吻了吻他,才又重新的窩回他的懷裡。
“許浩,你是在執行任務?不會是你一個人吧?”
許浩開始沉默,慕婷趕緊解釋道,“我不是想打聽什麼,隻是想知道你是安全的嗎?這麼晚了,你住宿在哪個地方?”
清醒的意識開始占據慕婷的頭腦,她回想着這一路上路過的地方,離營地最近的也是原始荒野,再往前就是舊牧場了。
“你到底是從哪裡趕過來的?”慕婷推開他心裡開始發慌,許浩一定是為了見自己一面,跋山涉水,離開了自己的同伴。
“傻丫頭,你們走的應該是第三個垭口然後拐到這裡,對不對?”
“嗯。”慕婷鼻頭發紅,眼睛發燙,她忍不住的在他臉邊磨蹭着。
“我們在第三個垭口附近的山上。”許浩指着遠處山上那幾個風車轉動的地方,“琪琪,你知道,我不能再說了。”
“我已經說的夠多了,隻是為了不讓你擔心,但是我有我的任務,所以,我隻能告訴你,我很好。”
慕婷隻是想了一下就不願意再想,她随便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小聲對他說道:“為什麼你不給我直接發送消息,反而要用我們以前的方式給傳遞信息?”
“一是想告訴你給你發消息的人就是我,再者,我現在的号碼不方便告訴你,其實就是個工作的号碼,需要直接跟上級聯系。”
慕婷好多話放在心裡很久了,可她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直接問他是什麼原因,她想了很多事情挑了一個覺得不涉及機密的問題:“吳老說你傷了腿,傷的很重,現在好些了嗎?這裡風餐露宿,你會不會覺得太過辛苦?”
許浩的手機突然在兜裡閃動着,他在她額頭吻了吻拿出手機盯着那小小的屏幕。慕婷很貼心的把臉扭了過了去,她知道她不該問的更多,想起以前他們都是在一起執行任務,現在居然要各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