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霁霧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冥兮的腦袋往被子裡一縮,動作很快,沒發出任何聲響,甚至也不帶半點多餘的磨蹭,她真的要走。
“霁霧姐姐,你睡了嗎?”
敲門聲突然響起,外面有人輕輕問了一聲。
霁霧回應,“等一下。”
這一句說不清是給誰聽的,霁霧坐起身來,那逆獸已然不見蹤影。
走得這麼急。
由她去!
“何事?”
霁霧下了床,又朝門外的人問,“是不是法陣出了問題?”
“對,山腳正南的那個法陣,姐姐可要過去看看?”來人似乎有些猶豫,“霁霧姐姐,你是不是歇下了?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法陣,你稍等一下,我們一起去看。”
霁霧昨天才以東方氏族人的身份搬進璇靈宗内,誰也不知這位霁霧就是傳說中的師祖大人。
大家隻道是因為近來靈山複蘇,東方家為了強化守山法陣才遣來了這個前輩。
霁霧眼下修為不穩,這個身份行事方便,她沒有異議。
穿上衣服,師祖大人最後又掃了一眼屋内。
她的直覺沒錯,冥兮其實沒走,那夢獸就縮在壁櫃的縫隙裡,盯着門的方向看。
隻是霁霧眼下沒有靈視,又憂心臨山的法陣,便也沒有多留,很快随門外的人離開。
冥兮探出腦袋頂起窗戶,看着兩人消失的身影不滿:霁霧姐姐?
哼,叫得這樣親昵,是誰這麼大膽?
雙手撐在窗台一攀,冥兮蹦出了屋,跳到屋檐上往靈山那邊竄去。
真讨厭啊,下着雨還要到山裡頭去,冥兮倒要看看是什麼壞東西給主人惹了事端。
“吼——”
方才尚有行人閑逛的小街已是一片狼藉,小販們精心布置的攤子東倒西歪,一應物什撒得滿地都是。
“啊,原來是......小貪啊?”
璇靈宗本就介于靈山與雲明鎮之間,霁霧的住所又在邊角,冥兮不過蹦了幾下,就先一步趕到了出事的地方。
她截住了飽餐之後正打算回山裡的念妖。
那是一隻與樓台一樣偉岸的怪物,冥兮本能地辨出它該是什麼品種。
雖是記不得自己是誰,但靈山的萬物與冥兮同脈,她休眠八年後眼睛一睜,山裡的精怪也便跟着振奮,而守山的法陣卻因是霁霧設下,連帶着受契約反噬,眼看着就要崩垮。
一盛一衰的失衡之下,最先倒黴的自是距靈山最近的雲明鎮。
“貪多嚼不爛啊,啧。”冥兮連頭也懶得擡起,隻是伸手敲了敲那巨妖大大的肚皮,“這裡......這個人,怎麼還是全乎的?”
“吼~”念妖又來一聲,不知是不是在回答。
“噢?咬不動嗎?”冥兮笑了一下,歪了歪腦袋,“那我幫你切一下。”
她終于擡了擡眼,一雙清眸朗月嫣然,瞥向念妖發渾的瞳珠時還帶着笑:“你喜歡橫亘,還是對角?”
問着不明所以的話,冥兮打了個呵欠,那念妖被強大的威壓懾得動彈不得,根本沒法作答。
冥兮不耐煩了。
眸光一斂,聚在虹膜上的黑散進了眼白,冥兮的瞳色瞬刹由深轉淺,變作了一金一銀。
敲在念妖皮毛之上的指尖倏地長出利爪。
寒光乍起,随後是一潑腥紅。
念妖都來不及嘶叫,更談不上反擊,碩大一堆的黏稠翻出它被劃破的身體,竟是剛剛還在街上叫賣的小販們。
殘骸斷肢撒了一地,其中完整且尚有一息的隻得一個,正是給了冥兮糖果的攤主小妹。
小臉上濺了一點紅,冥兮滿不在乎地甩了甩手,也沒管那不省人事的簪花攤主,隻是往街頭的方向轉過了身,“嗯?”
主人來了!好快呢,主人果然厲害!
雙眸突然又黑得發亮,冥兮三兩步躍起,藏到了一旁的屋檐,倒挂出半個腦袋窺看。
很快便是兩個身影乘風趕來。
雨小了一些,懶懶散散砸落在那堆粘稠上,化開了一地腐臭。
明明是新死,偏偏入了念妖的腹,于是剛剛還在街上堅持生計的人,眼下居然已經發脹發爛了。
人類真是脆弱啊。
冥兮懸于屋檐之下搖了搖頭,歎了歎氣:人類還很笨,她就明晃晃地貓在此處,竟也沒誰注意到她。
主人身上沒有靈力,無法維持靈視也便罷了,怎麼她身邊那個也無半分察覺?
就這種水準,還敢一口一個姐姐稱呼主人?
冥兮側過臉打量起霁霧身邊的白衣女人:啧。
冥兮不喜歡她,這個人沒有夢。
噫,不對。
這個家夥壓根就不是人,怪不得沒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