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爹爹在,我自然不會有事兒的。”
“這個時候就能想起我了,可惜要是真打到那一步,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顧良遠說完這句話後心中有些惆怅,倒不是擔憂自家的安危,而是心系顯然要和恒王一同奔赴前線的兄長。
難怪他上次去的時候沒有見到人,想來那時已在緊鑼密鼓的備戰了。
孩子們隻是看到鎮中有大批軍兵集結,聞聽要大戰後就慌手慌腳的跟着其他商販撤離了,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何事,但從他們的描述中,顧良遠已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脈絡,松墨遲遲不歸,就是被他派去打探消息了。
“夫君,那我們……”
聞有戰事,江娘子的臉也白了,她雖未親身經曆過,卻也深知戰争的可怕,孩子們都還小,戰事一旦升級,勢必難以逃離。
“娘子無需憂慮,此戰波及不到我們這裡的。”
“爹爹,莫不是……”聽了父親對娘親的安撫之語,腦中自從浮現出大啟疆域圖的顧謹安心中一動,“北狄犯邊?”
那恒王及世子一衆大人物出現在雲水鎮上也就說得通了,雲水鎮本就是用來屯兵的軍鎮。
“安兒緣何有此一問?”顧良遠聞言很是驚訝,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能聯想到此,态度不覺都柔和了許多。
“能從雲水鎮調兵出戰的,除了北狄好像也沒其它的了。”對他爹突然而來的親熱稱呼顧謹安微微挑眉,但還是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想通之後的他不再打算刻意裝笨了。
恒州府地處大啟東北地段,雖不是最角落的地方,但和北狄也隻隔着一個幽州府,當初恒王向太祖陛下提議将此設為軍鎮,也是為了策應幽州共禦北狄。
“你猜得不錯,此次戰事多半是和北狄有關的。”颔首認同了兒子猜想的顧良遠很是欣慰,要是能一直維持住這股聰明勁兒的話,再教教也還是可以的。
“北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怎麼突然來侵犯我朝的邊境,難不成是忘了五十年吃過的虧?”
江娘子恒州人士,從小聽着幽州之戰的戲文長大,怎麼也想不通當初如不是太祖寬恕就要被打得滅國的北狄怎麼突然挑起兩國的争端,莫不是向天借了十個膽。
“我在集市時聽旁邊的豆腐娘子提過一嘴,不算今年的話,北狄好像已經連旱三年了,去歲冬日還遭了一次倒龍挂(注:龍卷風),卷走牛羊百姓不計其數,連幽州邊境都受到了波及。”
“那豈不是……”江娘子訝然。
“窮途末路,自會铤而走險,你認識的那位豆腐娘子倒是知道許多。”這倒龍挂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北狄向來遊牧為生,再與牛羊同大啟換取糧食,茶葉及絲綢等物,大旱三年,對他們的影響無疑是緻命的,牛羊失了水草,自不成活,百姓沒了牛羊,也無法保障溫飽。
先遭旱災再遇風禍,看來北狄雖是殊死一搏,卻也并非完全沒有考量,畢竟大啟已有許多年未曾出現過如第一任恒王那樣名聲大噪的強将,如今的陛下文治極盛,卻從未顯露過武功,能挺三年時間才犯邊,已是受幽州之戰的餘威所懾。
“她……大概是從那邊遷居而來的。”頓了頓,顧謹安還是選擇換了個說法,抛開初遇不佳的印象,他還挺佩服這外柔内剛的娘子。
雖他說的隐晦,但在場的無論是顧良遠還是江娘子,還是都聽出了他話外的意思,那位來自幽州邊境的豆腐娘子,多半是逃難過來的。
細細詢問了一番豆腐娘子到達雲水鎮的時間,顧良遠的心沉了下去。
但那位娘子到達雲水至今竟有五月有餘,可據他所知,無論是恒王還是朝廷,得知北狄犯邊的時間都在三月之前,恒王至雲水鎮,就是為幽州壓陣練兵來的。
能讓一個女子孤身離鄉跋涉百裡,幽州的狀況隻怕早就不妙,是誰居然敢不要命的瞞報信息。
“爹爹,是有什麼不對嗎?”
顧良遠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讓也在思索這戰事的顧謹安懸起了心,一旁的江娘子更是惴惴不安,夫君這樣的神色,除了上次被逐出家門,她就再未見過。
“雲水軍訓練有素,必不會讓北狄有可乘之機的。”
看着同樣神色不安的母子倆,顧良遠強壓下心中的不安。
“可——”今時不同往日,恒王府雖名義上還領着雲水鎮的兵權,但實際的統兵調将已不能做主,朝廷派駐于此五年一換的都指揮使,才是大軍的核心主帥,這次恒王能夠得到重新啟用,就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安哥兒,我和你娘親有事要說,你帶着妹妹先出去。”
打斷了娘子的話後,又示意兒子離開,孩子雖聰慧,但到底年幼,不該讓他承受太多不該這個年紀承受的東西,天塌下來,總有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前面頂着。
“啊?不審我了嗎?”
顧謹安不想走,他總覺得父母要背着他說了不得的大事兒,他還想在一旁吃瓜呢,為此不須主動提起像是已被父母遺忘的事情。
有些事兒,從來都是要以身入局才能窺探到的。
然而他還是被秋風掃落葉般無情的趕出屋了。
“急什麼,有審你的時候!”
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概是他此刻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哥兒這是又惹事了?”煮好雞子的翠羽一過來,就看到被關在門外的兄妹倆。
“……爹娘有大事要談,翠羽姐姐還是别進去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就抱着妹妹準備去他娘親的屋中,現在家裡隻怕隻有他還記得有一個睡了許久的壯漢,得去看看。
不過走了兩步,他又再度折返了回來,在翠羽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拿走了她手中的雞蛋。
“這個暫時用不上了,給我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