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持續了近半小時。當時言朝重新纏好繃帶時,池南雪的腳已經不那麼疼了。更令他驚訝的是,緊繃的神經也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睡吧。"時言朝幫他調整好靠枕,"還有四小時才到。"
池南雪搖搖頭。他害怕再次陷入那個噩夢。夢裡他失去了賽車,失去了一切,孤身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賽道上...
"我有個提議。"時言朝突然說,手指輕輕敲擊着座椅扶手,"等你傷好了,考慮轉型做賽車設計師怎麼樣?"
池南雪猛地擡頭:"什麼?"
"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賽車。"時言朝直視他的眼睛,語氣認真得不像在開玩笑,"去年比利時站,你向車隊提出的懸挂系統改進建議讓單圈速度提升了0.3秒。這不是随便哪個車手都能做到的。"
池南雪心跳漏了一拍。他沒想到時言朝連這種細節都知道。"那隻是...臨時建議。"
"天才的建議。"時言朝糾正道,"SC集團正準備成立賽車研發中心,我需要一個既懂駕駛又懂技術的人。"他頓了頓,"當然,前提是你感興趣。"
池南雪沉默了。賽車設計确實一直是他隐秘的興趣。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他塗塗畫畫的筆記本上全是各種改進構想。但那隻是愛好,是退路,他從沒想過真的要以這種方式留在賽場...
"為什麼幫我?"他最終問出了這個盤旋已久的問題。
時言朝望向舷窗外的夜空。雲層已經散去,星光璀璨。"因為我讨厭看到天才被埋沒。"他轉回頭,嘴角勾起熟悉的痞笑,"尤其是...我喜歡的那個。"
池南雪本該嘲諷回去,卻發現自己反常地沉默了。時言朝眼中的真誠讓他胸口發緊。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精明的商人?還是此刻這個...溫柔得令人心碎的守護者?
"考慮一下。"時言朝沒有逼他,隻是輕輕拉上毛毯,"不急着回答。"
池南雪點點頭。疲憊感突然排山倒海般襲來,他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朦胧中,他感覺有人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動作珍惜得不可思議。
"睡吧。"時言朝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次我保證,不會有噩夢。"
或許是止痛藥終于起效,又或許是那隻始終握着他的手太過溫暖,池南雪沉沉睡去。這一次,夢裡沒有失控的賽車,隻有一片無邊的星空,和星光下模糊卻安心的身影。
飛機即将降落時,池南雪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的頭不知何時靠在了時言朝肩上,而對方正專注地閱讀一份文件,右手仍與他十指相扣。
"醒了?"時言朝低頭看他,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正好,快到了。"
池南雪立刻坐直身體,卻被窗外的景象震住了。湛藍的海面上,一座私人島嶼如翡翠般鑲嵌其中,白色别墅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歡迎來到翡翠灣。"時言朝的聲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驕傲,"未來兩周,這裡是你的康複中心。"
池南雪說不出話來。從空中俯瞰,島上不僅有别墅,還有直升機停機坪、遊艇碼頭,甚至...一條迷你賽道?
"那是——"
"1:2比例的蒙特卡洛街道賽模型。"時言朝輕描淡寫地說,"方便你以後測試設計。當然,得等你傷好了才能用。"
池南雪轉向他,喉嚨發緊:"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時言朝眨眨眼:"從醫生說你可能無法繼續駕駛的那一刻起。"他伸手撫平池南雪睡皺的衣領,"我說過,我讨厭看到天才被埋沒。"
飛機開始下降。池南雪望向窗外越來越近的島嶼,心跳加速。這太瘋狂了。時言朝為他準備的不隻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個全新的未來,一個即使沒有賽車也能繼續飛翔的夢想。
"為什麼?"他再次問,聲音微微發顫。
時言朝沉默了很久。當飛機輪子接觸跑道的一刻,他輕輕握住池南雪的手:
"因為當你駕駛賽車的時候,是我見過最自由的靈魂。"他頓了頓,"而我...想繼續看到那樣的你,以任何形式。"
艙門打開,熱帶溫暖的風湧入機艙。池南雪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迅速眨眨眼,不想讓時言朝看到自己的失态。
"走吧。"時言朝解開安全帶,向他伸出手,"回家。"
池南雪猶豫了一秒,然後握住了那隻手。這一次,沒有不甘,沒有抗拒,隻有一種奇異的、新生般的平靜。
他知道,前方的路不會容易。傷痛的恢複,身份的轉變,還有那些未知的挑戰...但此刻,陽光正好,海風溫柔,而時言朝的手心溫暖幹燥,穩穩地支撐着他。
或許,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