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時，池南雪的頭疼得像要裂開。
他勉強睜開眼，立刻被陽光刺得又閉上。喉嚨幹得冒煙，右腳的舊傷一跳一跳地疼，全身像被卡車碾過。昨晚的記憶碎片般浮現——酒吧、威士忌、時言朝和林旭、還有...
身旁的床單已經冷了，隻有凹陷的褶皺證明曾有人躺過。池南雪艱難地撐起身子，床頭櫃上放着一杯蜂蜜水和兩片解酒藥，下面壓着一張紙條：「公司有急事，中午回」
字迹潦草得像匆忙寫就。池南雪盯着紙條看了幾秒，突然覺得可笑。昨晚的鬧劇後，時言朝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留紙條，仿佛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顧清明"。池南雪猶豫了一下才接聽："喂？"
"南雪！你終于接電話了！"顧清明的聲音帶着罕見的急切，"我查到些東西，關于你父母..."
池南雪的手指瞬間收緊："什麼事？"
"你父親上個月出獄了，現在在找你。"顧清明頓了頓，"他去了老宅，還去了你以前的學校..."
冰水般的寒意順着脊椎爬上來。池南雪不自覺地蜷起身體，仿佛這樣就能抵禦那些洶湧而來的黑暗記憶——父親的皮帶，母親的冷眼，還有那些被鎖在儲物間度過的漫漫長夜。
"...南雪？你還在聽嗎？"
"嗯。"池南雪的聲音幹澀得不像是自己的，"他還說了什麼？"
顧清明猶豫了一下："他說...你逃不掉的，欠他的總要還。"頓了頓，"什麼欠他的？你們不是早就..."
"知道了。"池南雪打斷他，"謝謝提醒。"
挂斷電話後，池南雪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腕出神。那些細小的白色傷痕已經淡了很多，但仔細看依然清晰可辨——十六歲那年，當他把第一道傷痕刻在手腕上時，從沒想過這會成為伴随一生的習慣。
浴室門突然打開，時言朝擦着頭發走出來，全身上下隻圍了條浴巾。看到池南雪醒了，他明顯愣了一下："...早。"
池南雪同樣震驚："你不是去公司了？"
"推遲了。"時言朝指了指床頭的水杯，"喝了，會舒服點。"
池南雪這才注意到男人發梢還在滴水，浴巾也松松垮垮的，明顯剛洗完澡。所以那張紙條是...怕吵醒他，特意留的？
時言朝走到衣櫃前找衣服，背肌随着動作舒展，水珠順着脊溝滑入浴巾。池南雪移開視線，拿起水杯一飲而盡。蜂蜜的甜膩在口中蔓延，卻沖不散心頭苦澀。
"昨晚..."時言朝背對着他開口。
"我喝多了。"池南雪迅速打斷，"忘了吧。"
時言朝轉身看他，眼神複雜："你确定要這樣？"
"不然呢？"池南雪強迫自己微笑，"時總想要酒後真言？"
時言朝突然大步走回床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想要真相。"拇指摩挲着那些細小的疤痕，"這些是怎麼來的？"
池南雪想抽回手，但對方握得太緊。那些他以為隐藏得很好的傷痕，此刻在陽光下無所遁形。最舊的一道已經泛白，最新的還帶着淡淡的粉——正是前幾天他崩潰時留下的。
"不小心劃的。"池南雪移開視線。
"七次'不小心'？"時言朝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意，"池南雪，你當我瞎嗎？"
池南雪猛地擡頭："不然你想聽什麼？！"聲音突然提高，"聽我說每次被父親鎖在儲物間就用玻璃片劃自己？聽我說隻有疼痛才能讓我保持清醒？還是聽我說——"
他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房間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時言朝的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他松開池南雪的手腕，轉而捧住他的臉，拇指輕輕擦過眼下并不存在的淚水："...儲物間？"
池南雪别過臉："沒什麼。"
"告訴我。"時言朝的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求你。"
這個"求"字擊潰了池南雪最後的防線。他閉上眼，那些深埋多年的記憶如洪水般湧出："小學考了第二...被皮帶抽了二十下...鎖在儲物間一整夜..."聲音輕得像羽毛，"後來就...再也沒考過第二。"
時言朝的手微微發抖。池南雪不敢睜眼，怕看到對方眼中的憐憫或厭惡。但下一秒，一個溫暖的懷抱将他包圍。時言朝緊緊摟住他，力道大得幾乎窒息。
"對不起..."時言朝的聲音悶在他肩頭，"我不知道..."
池南雪僵住了。這個擁抱太過突然，太過溫暖，太過...不像時言朝。他下意識想推開，卻被抱得更緊。
"讓我看看。"時言朝松開他，輕輕執起他的手腕，低頭審視那些傷痕。當一滴溫熱液體落在皮膚上時，池南雪震驚地發現——時言朝哭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時家少爺，那個玩世不恭的混蛋，此刻正對着他的傷痕落淚。
"别..."池南雪手足無措，"已經...不疼了。"
時言朝沒有回答，隻是低頭吻上那些傷痕，一個接一個，虔誠得像在教堂禱告。他的嘴唇溫暖柔軟，與記憶中皮帶冰冷的觸感形成鮮明對比。
"以後..."時言朝的聲音沙啞，"再疼就咬我。"拉起池南雪的手按在自己手臂上，"别傷害自己。"
池南雪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這個承諾太過沉重，太過真實，讓他不敢輕易相信。但當時言朝再次擁抱他時，他沒有抗拒。
"顧清明剛才說什麼？"時言朝突然問，"你父親在找你？"
池南雪身體一僵："你聽到了？"
"隻聽到一點。"時言朝松開他，表情嚴肅，"他為什麼找你？"
"不知道。"池南雪移開視線，"可能缺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