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搖了搖頭:“跟家裡人永遠不需要說對不起。”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動蕩的心情:“認親的事,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琬知,你是個好孩子,不應該被你現在所處的環境磋磨。”
頓了頓,又說:“這并不是你該過的生活。”
分别這麼多年,他不知道攢了多少話想對弟弟說,可看着面前方琬知蒼白的臉,憂郁的眼睛,卻都說不出口了。
方承多想上前抱住他,緊緊抱住,告訴他往後再也不用害怕,萬事都有哥哥為你解決,可眼下顯然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他已經失言了,不能再貿然地吓到方琬知。
于是,他隻能伸手輕輕摸了摸方琬知的腦袋:“你慢慢想,随時都可以聯系我。”
方承失魂落魄地走了。
屬于彌彌的小熊玩偶被留在方琬知枕邊,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小熊俏皮的圓鼻子。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方琬知喃喃自語般低聲問。
段予哲坐在床邊凝視着他:“别總是質疑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的人生。”
方琬知擡眼看着他,長睫毛還濕漉漉的沾着淚痕,說話時略帶鼻音,像在撒嬌:“段予哲,你抱抱我吧。”
其實剛才,他很想很想給方承一個擁抱。他也想貪心的,短暫地擁有一下,彌彌所擁有着的愛。
“你其實是想抱方大哥吧?剛才他還在的時候怎麼不說。”段予哲不滿地抱怨完,張開雙臂将他摟住,手掌輕輕拍着後背:“笨蛋方琬知。”
“笨蛋段予哲……”方琬知止不住地開始抽噎,眼睛越來越熱,終于在段予哲體溫的包圍中放肆地哭了出來。
—
方琬知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他吊完水,讓段予哲強行帶去吃了頓牛排補充好體力,這才被送回來。
下午又下了場黏糊糊的春雨,這會兒地面都還濕着。賓利停在路邊,段予哲下車繞到裡側,打開門把方琬知拉出來:“注意水坑。”
方琬知經他提醒,忙擡腳越過一個坑窪。
“燈怎麼都不亮?路這麼黑,我送你到家門口好了。”段予哲擰眉望着道路兩邊或黯淡或是根本沒有工作的路燈。
方琬知點點頭。兩個人并肩走進巷子,正說笑着,段予哲看向前方,突然沒了聲音。
巷子的另一端,有個人站在牆邊抽煙,腳邊落了滿地煙頭。昏暗的燈光灑下,将他本就陰晴不定的神色映襯得更加扭曲。
方琬知順着段予哲的目光看過去,停下腳步:“李徹。”
李徹丢下手裡的半根煙,兩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走近,直接無視掉站在一旁的段予哲。
“回來了?”他嗓音沙啞:“我還以為……你不會回這裡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方琬知暈倒後,他本想繼續陪着,卻被方承攔下,很客氣,也很刻薄地讓他不要摻和,去跟其他同學一起享用午餐就好了。
李徹出離憤怒。
他跟方琬知認識了十幾年,有朝一日,竟然被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方琬知的“親生大哥”給攔住了。騙子,肯定是騙子!
更讓他憤慨的是,整個學校,從老師到學生,竟然沒有一個人跟他是同樣的想法。他們都震驚而後迅速地接受了“方琬知其實是富家少爺”這件事,還津津有味地當作話題來讨論,簡直太可笑了!
然而,很快,短短兩個小時後,方氏集團董事長尋親成功的新聞,就迅速登上了頭條。
新聞裡沒有透露方琬知的任何信息,而是董事長助理代為接受采訪,内容也很簡短,都是些推辭的套話。但新聞裡附帶了董事長方承的工作照——确實是那個一見面就緊緊抱住方琬知的男人。
李徹不得不相信,今天在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方琬知原來是方氏集團董事長的親弟弟。
方琬知原來是富家少爺。
他自私地想要獨占到死的鄰家竹馬,竟然是因為自幼被人拐賣,才會流落到他身邊。要是沒有這個意外,方琬知,本該是他努力十輩子都高攀不起的白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