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願大腦一轟，身子無比僵硬，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下一刻，意識回籠，方時願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挑起眉毛，不同于别的女生驚慌失措尖叫逃竄的身影，她無比從容坦蕩地站在原地，然後自信地擡起手，慢慢朝他豎起一根小拇指，然後，又和大拇指比住，露出小小的一個縫隙，臉上露出輕蔑的笑。

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她的動作，神态都好像在說兩個字。

就這？

那個男人似是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直接愣在了原地。

方時願瞅準時機，把手放在身側的褲兜，正打算掏出手機将他拍下來狠狠曝光在網上的時候，耳邊有一陣微風吹過，好像有誰飛快跑到了她的身邊，下一刻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有人拿手捂住了她的眼。

失去了視覺，周遭的一切無形之中都被放大。

所以方時願能清楚地感知到放在她眼上的那隻手寬厚溫熱，頭頂上是少年的微微喘息，沒等她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到他壓低了聲音，那道熟悉的聲音仿佛從喉嚨深處，擠着牙關發出，壓抑着怒火和冷意，朝那個人吼道：“滾——！”

他生氣了，而且生氣的很嚴重。

這是方時願當時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那聲過去，就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還有就是男生壓抑急促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估摸着那個男人應該是被宋以珩給吓得已經跑遠了，手掌下的一雙眼眨呀眨，睫毛如小刷子一樣掃着他灼熱的手心，但對方還是沒說話。

幾分鐘後，方時願輕輕擡起手，還是很配合地摸索着拽住他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他走了嗎？”

少年微啞的聲音響起：“走了。”她頓了頓，繼續小聲問道：“那你怎麼還不把你的手放下來？”

“忘掉。”或許是因為剛才蓦地拔高音調吼人，他說完那兩個字，就咳嗽了幾聲。

“忘掉什麼？”方時願迷茫。

宋以珩盯着終于乖乖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嗓音低啞，咬着字眼，再次重複：“忘記剛才你看到的那個醜東西，壞東西，髒東西。”

仔細聽過去，他的嗓音好像還有些抖。

方時願聽出來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輕輕開口，這次清楚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宋以珩。”

她擡起手，把擋在她眼前的手拽了下來，一雙眼明亮而又清透地看向面前的男生，努力彎了彎唇：“我其實也沒有被他吓到多少。”

她還有些得意地往上挑了挑眉毛：“我剛剛可是還……”這句還沒說完，她和他的目光撞上，卻不由得一愣。

宋以珩雖然盡量克制平靜地站在她面前，可不知何時他的眼圈有些紅，放在身側的手也慢慢握緊，倔強而又佯裝冷靜地看着她，但卻遮掩不住他眼中的自責和懊悔。

見她目不轉睛地仰頭瞅他，宋以珩淺吸一口氣，别開了眼神，但唇角還是緊抿的，過了幾秒，他連表面的淡定都裝不下去了，用力咬着牙關，很明顯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差勁：“那個髒東西他怎麼敢，怎麼能……”

說到後面，他都說不下去了，看上去被氣的實在不輕。方時願張了好幾次嘴巴，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因為，他看上去好像才是被辣到眼睛的那個人。

想了又想，方時願穩妥開口；“那個……我剛剛也沒有被他欺負呀，你别氣了，我真沒事的，我剛剛還嘲笑他小呢，這種人他越想看到我害怕大叫，我就越不讓他得逞……”

宋以珩的臉色看上去沒有好轉多少，一雙沉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半晌，他開口：“你真的沒事麼？”

他沖她手放下的地方擡了擡下巴，語氣很平地說道：“那你的手為什麼出汗出了那麼多？”

剛才她拉他手的時候宋以珩就感覺到她的手心很濕。

顯然也是受到了驚吓的。

方時願被他說的頓時啞口無言，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這下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剛猶豫沒多久，眼前的男生倏地轉過身，擡起手擋住了自己的眼。

方時願；“怎麼了？”

她也跟着轉過去，去扯他的袖子。

宋以珩悶悶的嗓音傳出來；“沒事，手電筒的光刺到眼睛了。”

這時方時願也把他的胳膊拉了下來，就看到他的眼角濕漉漉的。

他剛剛難道……

意識到這一點，方時願微微睜大眼睛，心也跟着一抽，幾乎是脫口而出；“你哭了？”

宋以珩現在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又恢複了那張冷臉，但有些紅的眼角卻又讓他看上去可憐兮兮的，隐約還透露出了點可愛。

宋以珩堅決不承認，語氣僵硬地說道；“都說光刺到眼睛了。”

方時願：“行行行。”

她又不是眼瞎了。

對面的男人沉默了幾秒，忽然嗓音很啞，很輕地說了句：“對不起？”

“什麼？”

方時願沒反應過來。

“對、不，起。”

他這次加重了語氣，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說出了這三個字，那雙純黑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尾還帶着紅，透出了他此刻無盡的歉疚和懊悔。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宋以珩臉上看到這種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