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在羽沒有回謝谕信息,她關上電腦就躺回了床上。
體溫逐漸下降,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
不知是什麼時候。
她忽然覺得床晃了一晃,放在枕邊的通信玉牌響個不停,像過年放鞭炮的連綿不絕的聲響。
她揉着頭翻了個身,摸來玉牌,眯着眼睛屏幕。章闵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打了兩個通信,現在是第三個。她摁下了接通。
睡眠太少,道行不足,廖在羽還昏昏沉沉,額角有些鈍鈍地疼。她嘟哝道:“發生什麼了?”
玉牌裡傳出的聲音卻不是章闵的,而是稍微陌生一些的女聲:“廖統領,孽種主動襲擊,章統領帶隊出城了,她讓您看好陣法。”
廖在羽一愣,旋即想起來,這是之前送她回來的姚卿。
她坐起來,緩緩道:“啊,好。麻煩彙報一下目前的情況。”
“您是還在休息嗎?您出了門,禦風到高處就能看到。孽種壓城,情況不容樂觀。統領已經聯系了宗主,但是增援沒有這麼快。”
姚卿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悅。
廖統領還是年紀太輕,道行不足身體脆弱就罷了,還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先前就偷摸着跑出去,現在孽種打到城上了,居然還在睡覺!
她歎了一口氣,提起長槍準備追随章統領了。
廖在羽意識到了姚卿的情緒。她并沒有做錯什麼,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氣氛太過壓抑,以至于心裡的不快也洩了氣,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
還是正事要緊。
她道了聲抱歉,匆匆挂斷通信,然後望向窗外。
烏雲翻墨,風雨欲來。
天光的色澤簡直不正常,頭上淡淡地籠罩着一層血色。
廖在羽不知為何,身體似乎也受到了天氣的影響,蔫蔫的,惡心、想吐。
帶着疑慮和不安,她給姐妹婁絮發了坐标和留影,請求支援。
然後聯系上她帶來的部下。
她統領的隊伍不大,隻有一百來人,其中大部分是陣修。這次出差,她帶了其中的十位做輔助,餘下的道者則留在宗門做日常的維護和巡查。
十位陣修,加上她是十一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勉強能對護城陣法進行維護和升級。
廖在羽在設計崖海城的護城陣法之前,十分有預見性地配套設計了一套升級方案。那套方案的運行需要消耗的材料和靈石更多,但在防禦和進攻的性能上,都比原有方案更優,且升級不算困難。
沒想到要用上了。
天下起了雨。
不是柔風細雨,而是狂風驟雨。
風幾乎要将一切掀飛,呐喊聲、撞擊聲、呐喊聲、刀刃從皮肉裡拔出的聲音,不絕地自城外傳來,幾乎聲聲入耳。
道者的耳力太好,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崖海城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輿論和謠言在玉牌的頻道裡已經發了酵,人心惶惶。
但是風翎衛已經沒有人手去維護秩序了。廖在羽聯系了常駐崖海城的擊雲宗衛兵,對方也忙得焦頭爛額。
可是在未知的恐懼之下,那幾個衛兵有什麼用?什麼用都沒有。
廖在羽差人關閉了出城的通道,專心升級維護陣法。
師姐那邊是什麼情況,她沒時間去看,但是也不敢想。
她見過大場面。一年前遊屍襲擊擊雲宗的時候,不知為何天公也不作美,狂風掀起黃沙,和腥臭發黑的遊屍一起把一切都攪得一塌糊塗。
那時候她不在前線,當然那時也沒有前線。她被謝谕拉着突破了遊屍的包圍,深入敵軍的據點,然後與姐妹婁絮他們裡應外合,擊潰了敵方的頭目。
頭目的死亡不是事件的終結,而是擊雲宗内亂的序幕。
三堂一衛構成了擊雲宗的管理架構,宗主夏瑛被金玉滿堂堂主囚禁,司教堂堂主根基不穩、自身難保,宣禮堂堂主離奇失蹤,風翎衛的三大統領或被幽禁、或被革職。
總之亂得像一鍋粥。
廖在羽破敵立功,又被謝谕保下,隻被金玉滿堂堂主架空權勢,軟禁于擊雲宗内,并無生命危險。
可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她是一個陣修天才,年紀輕輕就做到了風翎衛統領的位置,可是那又如何。統禦道始終比不上征鋒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畫陣再高明又怎麼樣?道行高的征鋒道道者,隻需要一槍,就能破陣。
你束手束腳,你無可奈何,你甚至被剝奪了提筆畫陣的權利。
你是一隻猛獸,但連牙齒和利爪都被奪去,又瘦又輕,簡直像一隻流浪貓。
廖在羽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一年前的局面更讓人絕望,還是現在的場面更讓人感到害怕。
忙活之際,天上傳來一陣異響。忽然,男孩稚嫩的嗓音落在所有人的耳邊:“艾瑞斯大人,阿克奈特大人請您回家叙舊!”
“請回應我們吧,艾瑞斯大人!”
“不要護着這些無用的、末等的異族,請回歸偉大的黑暗神的懷抱吧!”
好中二啊。
廖在羽蓦地停下了手上的活,心脈不住地躍動。
這是孽種放的話嗎?孽種的頭目出現了?不對,他的用詞是“我們”,且這喊話人隻是一個小孩。既然如此,他至多隻是一個小頭目。
至于他提到的“艾瑞斯”“異族”和“黑暗神”,廖在羽已經基本可以肯定,孽種起源于其他位面了。
因為靈洲所處的位面,共有四大陸。其餘幾個大陸,不是荒無人煙的極寒之地,就是妖族雜居之所,又或者是精怪的源地。
本位面沒有任何一個物種,信仰什麼黑暗神;也沒有一種語言,可以為“艾瑞斯”三個字賦予含義。
他們是來自其他位面的入侵者,且掌握了位面穿梭的能力,至于那些黑泡泡孽種,估計隻是他們養的小寵物。
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