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決又按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回應他的隻有對門鄰居開門的破口大罵。
大媽在他身後罵道:“你這小夥子這麼久不回家了,出門就不知道帶個鑰匙!次次不帶,一直按門鈴,吵不吵!吵不吵!擾民知不知道!”
顧行決也不說話,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得大媽瘆得慌,以往她罵他都會被冷嘲幾句。
大媽見他也沒再按門鈴,罵了句“瘋子”後關上了門。
陳頌沒回來,不對,應該是陳頌回來了,他不想見自己。
也許陳頌在裝睡。他永遠都叫不醒裝睡的人。
顧行決這次真沒帶鑰匙,以往很少帶,陳頌總是會回來給他開門。
他常對陳頌說“surprise”,其實陳頌才是他的那個“surprise”。每當他在極限運動裡找不到存活的真感時,他都會來找陳頌。
因為陳頌做的家常菜好吃,因為陳頌會照顧他,因為......陳頌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給他家的人。
顧行決下意識搭上門把手,輕輕轉動,門輕響一聲開了。顧行決心跳了片刻,難道陳頌給他留門了?
迎面而來的黑暗與木質香否定了這個猜想。這根本不像有人在裡面住過的樣子,裡面的空氣甚至有些潮濕和黴味,應該是很久沒通風過。
顧行決進門開燈換鞋。打開鞋櫃發現陳頌的鞋子全不在了,連他的拖鞋都沒有。
顧行決心一滞,打開屋裡所有燈發現關于陳頌的很多東西都不見了。
什麼時候不見的?什麼時候不見的!他怎麼沒發現?
顧行決走進卧室,來不及先開燈,猛地打開衣櫃,裡面的幾乎被清空了。
窗簾拉了小縫,屋外的光透過縫隙散發微弱的光。
顧行決借微弱的光尋找,他熱得滿頭是汗,翻來覆去隻有幾件衣服,全都是顧行決的。
顧行決怅然地跌坐床上,很快理清思緒。
陳頌沒有離開,他的衣服應該是搬去學校的時候帶走的。
不對,不是。他們大吵一架後,是他讓陳頌把所有東西都拿走的。
他還說那些東西是垃圾,陳頌都拿走了。
什麼時候拿走的?
顧行決思緒混沌,他總是記不清很多事,準确來說他壓根沒把那些事記在心上。因為童年不好的回憶,他擅長用忘記來麻痹傷痛。
顧行決透過窗簾縫隙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他想起來了,有天晚上陳頌給他打電話,說要把鑰匙還給他。顧行決很生氣,不知道陳頌又在鬧什麼,現在想來那應該是陳頌給他的台階。
他沒有下,陳頌真的把所有東西都理走了。怪不得,怪不得最後他們做的那個夜晚,他回到這個家時感覺有些陌生,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隻是當時一心都在陳頌身上,沒有注意到屋内的變化。
顧行決收回目光,垂眸時目光落在床頭櫃的縫隙裡。縫隙中有一條紅繩隐匿在昏暗裡。
那是陳頌編織的紅繩,用來保佑他騎行平安。
顧行決的雙眸刺痛了下,他打開抽屜,抽屜裡裝着三樣東西。
一條紅繩,一個黑絲絨盒子,一本黑皮筆記本。
顧行決拿起紅繩細細摩挲着表面的紋路,酥癢的觸覺滑過肌膚,像是陳頌在觸碰他時的感覺。
顧行決心中酸澀,他總把陳頌給他的紅繩弄丢。是他不珍惜,這是陳頌說給他編的最後一條,他一定不會再弄丢了。
顧行決重新戴上紅繩,小心翼翼,似若珍寶。目光又落在黑絲絨盒上,他拿起打開,隻見盒裡靜靜躺着兩枚璀璨生光的銀戒,内外的紋路雕刻精美。
内紋路上印着GM∞CS。
顧行決驟然想起葉佳佳說的話,她在diy情侶對戒店裡碰到陳頌,陳頌另一半篆刻的對象名是gm。
顧行決微微放大雙眸,恍然大悟,gm,顧墨。
gm是顧墨。
對應上葉佳佳說的時間,那時陳頌還以為他是顧墨。可他到底怎麼知道的,這點還要再弄清楚,葉佳佳肯定能解釋清楚。他要找機會問葉佳佳。
顧行決仔細端詳着兩枚銀戒,心口密密麻麻都泛着酸楚,其中還摻雜着被珍視,被愛的幸福感。顧行決将自己那枚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剛好。
他将脖子上的項鍊摘下,穿過陳頌那枚戒指後重新帶回脖子上。
最後是那本黑皮筆記本,顧行決看到過幾次。有幾次深夜,陳頌睡不着會起來拿着這本本子坐在床頭寫些什麼東西。
顧行決好奇過,但他沒問過。
顧行決翻開筆記本,扉頁寫着:
顧墨
顧行決呼吸一滞,心跳得快了些。
他往後翻開第一頁。
2018.2.17 大年初二雪 21:43
除夕夜我撿了個人回來,這人生的很好看,見他一個人醉暈雪裡,嘴裡喊着:不要離開我,媽。
好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跟十七歲的我好像。所以我把他帶回來了,這樣算不算是抱團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