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江初月的世界觀又被重塑了。
人類的小區一進門可能會有噴泉,何年的小區一進去是瀑布。
人類的小區有景觀樹,何年的小區有森林。
何年與那位家長約定的見面之處是小區大堂,讀作大堂,寫作自帶結界、做成八角琉璃亭樣式的包房。
“很多妖怪不喜歡别妖進自己家,但好多事又不方便在大庭廣衆之下交談,所以就會有這種地方。”何年發覺她的疑惑,主動解釋。
兩人落座沒多久,結界被觸動,随即一個淡金色長發的年輕女性懷抱着一隻東張西望的小柴犬走了進來。
她穿一身極度簡約的白色長裙,隻在腰間有條細細的金色衣帶,身處中式風格的建築中卻意外的和諧,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你好,我是柴蓉……呀!”
她驚訝地看着江初月,“您是人類?”接着猛地想起什麼一般,剛要動作,懷中的小柴犬卻已經歡叫着竄到了江初月懷裡拼命搖着尾巴。
江初月摸了摸懷裡多出來的熱乎乎的小動物,已經猜出這多半就是一隻小妖怪了,低頭笑着問,“我叫江初月,你叫什麼呀?”
“我叫言言。”小柴犬口吐人言,說完還伸出舌頭要舔她。
“言言!”柴蓉嚴厲地喊了她一聲,“不許不禮貌,回媽媽這兒來。”
言言依依不舍地用尾巴在江初月胳膊上掃了掃,跳了下去,哒哒哒地走回媽媽身邊。
“言言最大的毛病就是對人類太熱情了。”柴蓉摸着女兒的狗頭,“我和她爸爸工作都忙,她又不喜歡自己在家。我想她遲早是要念人類的小學的,之前固定好她的人形之後試着把她送到人類的幼兒園過。”
一隻非常喜歡人類的小狗進了人堆裡會發生些什麼?江初月已經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
“老師第二天就給我打電話了,”果然,柴蓉歎了口氣說道,“别的小朋友忙着大哭找媽媽爸爸,她忙着把老師好不容易哄好的小朋友撲倒在地挨個舔一遍。所以這幾年我隻能一直把她帶在身邊。”
柴蓉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原以為是哪個一時找不到工作的妖怪想兼職看孩子呢,沒想到來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人類。
“我們是妖事局新創辦的試點幼兒園哦。”江初月邊說話邊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何年,“正規機構,我本人也已經念了七年學前教育專業了。”
何年會意地掏出蓋着紅章的營業執照展示給她看。
柴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學費标準是?”
若幹年前妖事局已經規定了流通币種,實行了專用币種交易法,但很多妖怪還是更喜歡直接以物易物。
妖怪幼兒園本就是創新之舉,上級部門索性也沒有再設立門檻,何年回答,“一個月一千妖怪币或者等值物品都可以。”
至于具體怎麼衡量這個等值就是上級部門的事了,他們隻負責收費。
柴蓉欣然接受,又說,“我下周要去外地出差一周,幼兒園裡可以住宿嗎?如果不可以我就把言言放别人家裡,讓她晚一周再去上學。”
“言言要跟着江老師!”小柴犬一聽就急了,撲哧一聲化成了人形,隻留一雙毛茸茸的耳朵晃來晃去。因為被媽媽抓着手沖不過去,她隻能眼巴巴地看着江初月。
不提幼兒園本來就有住宿區域的規劃,單是被這麼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江初月就受不了了,立刻說,“當然可以呀。”
于是兩邊說定,周一開始柴犬小朋友就正式入園上學了。
臨走之前江初月和柴蓉加了微信,三人剛好組成了一個群聊。
江初月把群名改成幼兒園的名字,看着妖怪幼兒園後面的(3)不免有些惆怅,随後暗下決心,今年一定要把這個數字變成十位數。
周一的早上江初月和何年來的都很早,眼看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無所事事的兩人幹脆決定跑回小區直接去接言言。
這回的行程異常的絲滑,既沒有堵車,小區的物業也沒有出來阻攔江初月的進入。
何年停車,正逢幾個物業工作人員例行巡視車庫。
江初月便想起來前些天的事,問他,“那天你怎麼說服那個物業的呀?我就看到一個綠色卡片晃了一下,他就直接放我進來了。”
“那個啊,”何年雲淡風輕的說,“我上一份工作的工作證,他沒細看,細看就會發現過期了。”
江初月無語,“你們妖怪辦起事來也怪人類的。”
兩人提前告訴了柴蓉,她就沒有堅持自己送言言上學,并且留了自己家的門牌号讓他們直接到家裡坐坐。
江初月一按門鈴,言言就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沖了出來抱住她腿,耳朵因為她的動作果凍似的彈動着,“江老師我可想你啦。”
“老師也想你。”江初月把她抱起來,在她胖乎乎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柴蓉笑着走過來,讓兩人坐下,“快來吃口點心吧。這一周就麻煩你們了。”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江初月謝過了她,卻沒有吃點心——誰知道妖怪界的舉報系統是不是一樣發達呢!必須保留謹慎,不能被一口點心拉下園長的職位重演,再上社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