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小班的第一個月裡,江初月常出現一種嶄新的錯覺。
那就是她時常懷疑自己當的不是幼兒園園長,而是一名動物園園長!
原因無他,小班的小妖怪們實在是太愛變成原形了。
江初月每次推開教室的門的時候,經常會看見形形色色的動物和植物,很少看到長得像人的存在。
偶爾她還會看見非常炸裂的一幕:植物和動物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各自大哭起來,長着五官的植物還會張嘴咬動物一口。
如果不是她非常清楚自己面對的是小妖怪,不是普通的小朋友,簡直要懷疑是不是之前不慎吃了沒煮熟的毒蘑菇了。
也許對于其他的老師來說,面對新生時最大的挑戰是記住每個學生的名字和面孔。但是對于江初月來說,最大的挑戰卻是記住每個小妖怪的原形和對應的人形。
他們畢竟年紀還小,以上的那些情況倒也在情理之中,包括大多數小妖怪頭幾周天天早上都要哭上一場也實屬正常現象。
不太正常的是那個報名時第一次見到江初月便抱住她腿的小貓頭鷹毛毛。
江初月先前覺得她是個非常自來熟的小姑娘,不大相信她姥姥說的她很黏自己、擔心她來了幼兒園之後天天哭之類的話。
也不怪江初月懷疑她姥姥的話——毛毛那天是主動從姥姥身邊跑走的,又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便抱住了她的,全程情緒非常穩定。
結果來了幼兒園之後,就屬毛毛的哭聲最大,同時,她的哭泣持續時間和攻擊力度也是小班當中當之無愧的冠軍。
毛毛每天來上學都有一套标準的流程。
她先是神情平靜,被江初月牽着手往教室裡帶的時候還有說有笑非常高興。
接着,她自己去置物架上放上自己的小書包,在小書包被放好的同一刻,她就如同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開始眼睛發紅,接着嚎啕大哭起來,“我要姥姥,我要姥姥!”
這不能代表她不喜歡江初月,事實上她很喜歡江初月。
哪怕馬怡立刻跑過來哄她、哪怕偶爾從大班過來的馬懿把她抱起來、哪怕經常莫名其妙出現在小班門口的何年喂她吃好吃的小點心,她也通通置之不理,隻會跟在江初月身後拽着她的衣擺大哭。
江初月隻好把她抱起來哄,有時甚至是邊把她放在腿上邊進行教學活動。
她的哭聲會漸漸小起來,但堪稱“空谷傳響哀轉久絕”,仍然會斷斷續續的維持很久,直到兩個小時左右才會徹底停下來。
而在所有小朋友都适應了幼兒園的生活,不怎麼哭了之後,毛毛仍然在重複以上這一切的步驟。
總這麼哭下去也不是個事,江初月慎重思考過後,在下班路上拉着何年買了一大包超輕黏土——她決定用黏土捏一隻縮小版的貓頭鷹出來,并且已經在網上收藏了好幾個教學視頻。
然而理想有多豐滿現實就有多骨感。江初月勉強地團出了一個不太規整的棕色黏土塊作為貓頭鷹的身體,接着她的創作過程便逐漸走向了離譜。
包括但不限于一大一小的眼睛、長得毫不相幹的兩隻翅膀,以及不斷往下掉的爪子。
“為什麼毛毛的姥姥不是一隻球呢?”江初月就是再自信也無法欺騙自己眼前的是一隻貓頭鷹,挫敗地發出了歎息聲。
何年一直坐在她旁邊,之前屢次想要伸手相助都被她堅定拒絕了,此時也并不忍心告訴她,她團的球也并同圓潤沾不上邊。
何年向剩下的棕色黏土伸出了手,很是掌握說話藝術地說,“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吧,還是我來試試吧。”
望着自己的大作,江初月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放棄自己嘗試,趴在桌上看他做起黏土來,并且好奇道,“你怎麼不看着視頻做啊?”
何年正專心緻志地擺弄着手裡的黏土,下意識答道,“剛才看挺多遍的,差不多記住了。”
無心之言最是傷人,江初月捂住心口,沒等傷心太久,便被他手中逐漸輪廓清晰起來的黏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眨眼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江初月覺得口渴,站起來想倒兩杯水時才覺出時間的流逝,并且後知後覺地發現因為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自己的脖子和眼睛都開始發酸了。
何年的工作已經進入到尾聲,他拿起畫筆,在貓頭鷹的眼睛上畫了點睛一筆,接着小心翼翼地捧起它給江初月看。
“簡直跟活的一樣,你也太厲害了吧。”江初月幾乎不敢伸出手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