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令依稀記得,在他沉入湖底深處,意識渙散的時候,好像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他的腰,将他抱出水面,可之後更多的,他也都不記得了。
是誰救了他?
回到自己房間,青令一邊心裡想着,一邊口幹倒了杯水往嘴邊送,唇上卻猛地一痛,他伸手輕輕一摸,驚訝地發覺自己的下唇不知何時破了個極小的口子,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刮了下,因為已經開始結痂愈合,連方才洗臉時都沒有發現。
青令想了好一會兒,到底沒想明白自己嘴上的傷怎麼來的,遂放棄。
已經鑽進被褥,迷迷糊糊困意襲來的青令迷糊地想,也不知道今天跳進冰湖裡救他的那個人是誰,以後有沒有機會再遇見,他當面感謝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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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已将翠羽仙鹟送到李禦醫手中,請他不惜一切為之診治,另外,方才鴻胪寺果然又派人來打探這翠羽仙鹟的去向,屬下便按先生之前交代的意思,告訴他們仙鹟還暫未找到。”
止步于書房門口的侍衛抱拳躬身,恭敬向書房裡的人禀告情況。
書桌前一道一身身形颀長的身影,身影溫潤如玉地道:“很好。”
侍衛賀宵擡頭看向靜坐在書桌後的高大身影,“殿下派人暗地裡放飛那翠羽仙鹟真是一石二鳥,既讓負責此次外賓接待,并且有意與南業國交好的禹王一派與南業國結下梁子,又趁機讓南業國必須求助于我們,隻是微臣有一事不理解,為何我們已經找到了那翠羽仙鹟,殿下卻不将其立即還回去?”
房間内燭火搖曳,襯得坐在書桌前的身影投射在身後牆上影子宛若一座不可估測,不容挑戰的深山。
“南業國國内現在正處于奪權之際,本次使臣隊伍裡亦有兩方人馬,雙方來此也是意欲結盟,現如今來求助于我們的,不過是其中一方,另外一方尚且未動,如若我們現在交出那翠羽仙鹟,便相當于是站了他們的隊,此時出手,并不是最佳時機,再者,”
沈長冀半張臉被燭火出銳利沉穩的輪廓,另外半張臉隐在黑暗裡,讓人看不完全他的想法。
“南業國地處西南,偏安一隅,國内甚少動亂,即便曾派質子來我朝數年,可骨子裡從未覺得我們是他的君主,他們每次來我朝朝拜,還多少帶了點與我們平起平坐的心思,而無論他們國哪一方最終把控了朝局,可能都還不會覺得我們有出了什麼力,還不如等他們國内流了血,雙方鬥到奄奄一息,淪落鄰國觊觎境地之時,我們再交出那翠羽仙鹟。”
“這樣,他們才能徹底明白,到底誰是君,誰是臣!”
賀宵一愣,第一反應,隻是大國為了讓小國俯首稱臣,南業國内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可轉念一想,帝王之業,本就是在累累白骨之上堆造的,他應該高興他能追随這樣一位帝王身後,輔佐帝業,開創盛世,于是激動不已地道:“殿下果真深謀遠慮。”
這時,響起敲門聲,侍女随後端着一碗濃稠漆黑的湯藥走了進來。
看着那東西,賀宵的心猛地跳了下。
同樣作為天乾,他怎麼會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天乾成年後會有所謂情期的特殊時期,期間他們的信香會失控,化身腦子裡隻知交.媾的野獸。
而若想平安度過,天乾要麼通過不斷飲藥來克制情潮,要麼則通過與自己的坤澤交歡,用标記對方來緩解,否則會極度痛苦。
按理來說,天乾的情期是以月為周期。
外人隻知沈長冀的信香,是近百年裡皇族裡第一位與北朝開朝帝王北高祖一樣,皆為龍鱗琥珀,可極少人知道,沈長冀其實還患有信香紊亂之症。
此症導緻沈長冀的情期會毫無預兆地突然爆發,尤其是最近半年,沈長冀的情期由每月一次,已經激增為每月三次。
沈長冀也不是沒有請禦醫診治過,但大多都隻能磕頭求饒。
當然,也不是一個辦法都沒有。
禦醫院的李禦醫翻閱各種古籍醫書,終于尋得一個類似的病案,便提出沈長冀可以嘗試靠标記坤澤來緩解病症。
作為一朝太子,身邊有幾個美人也平常至極,可實際上,這麼多年,東宮卻從未有過一個坤澤,全是天乾或者中庸。
元後以前也曾想過為他擇一兩元氏母族的坤澤,奈何都被沈長冀拿“仰慕高祖,功業未成,不敢成家”,給盡數擋了回去。
現如今,正好借治療病症為由,元後又打算給沈長冀選幾個坤澤。
哪知沈長冀還是一口拒絕。
為此元後頗為震怒,可又拿沈長冀沒有辦法,雙方隻能如此僵持着。
可誰能想到,沈長冀這個月竟然還會有第四次情期?
愣愣望着侍女手中的這碗湯藥,賀宵心裡感情極度複雜。
作為天乾,他自然也經曆過依靠湯藥渡過情期的時候,隻不過那段時間實在太過煎熬,他隻經曆了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并且選擇了另外一條明顯輕松也舒服得多的路。
而一想到沈長冀一個月要經曆四次情期,賀宵就似幻痛了般難受起來,忍不住開口勸道:“殿下,其實元後娘娘所言也并不是沒有道理,您何不試一試,如果真的有用……”
“把藥倒了吧。”
賀宵與侍女一愣,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直到再次聽到面前高大的男人又對侍衛道:
“我現在不需要這藥了。”
待侍女端着湯藥退下,賀宵忍不住問:“殿下,難道您今天不是……”
“是今天。”
沈長冀開口:“但現在我不需要了。”
“以後可能也不需要了。”
“為什麼?”賀宵十分震驚且不解。
為什麼?
沈長冀腦中浮現一張濕漉漉的落水小貓般的可憐小臉。
唇上似還有冰涼卻柔軟的觸感與隐隐詭谲卻緻命的血腥味殘留。
後頸被安撫住的信香開始蠢蠢欲動,想要索取更多。
沈長冀捏了捏指節,眸色幽深。
賀宵見他如此,似是不打算解釋,本欲退下,可卻突然聽到對方開口道:
“不是一石二鳥。”
“是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