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手中的複習資料突然變得無比諷刺,她沒有出聲,也沒伸張,隻是平靜的離開,又将資料随手給了見面的一位同學,都是花費了心血的東西總要發揮它的價值。
她記得那天難得主動打電話給她母親,聽着她事無巨細的囑咐要高考的墨寶,覺得挺沒意思,說了句别在問身邊人她的事就挂了。
過去墨家想的也是想見見自己最後的親人最後一面,隻是…不提也罷。
如今她再回想,也隻能想起那巷子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煙味。
程澄盯着已經手機直至重新回歸黑暗,她不是天生冷淡的,她想,想起小時候一路陪伴自己的流言蜚語,一個常年不回家的母親就足夠周圍人将惡意堆滿了,沒人真的在乎她是不是難過,沒人問她有什麼需求。
外婆隻說要聽話,要懂事。媽媽說長大了要獨立,要乖巧,她們或許關心她但她們都有更在乎,更需要關心的人,而她唯一的朋友想要的是那保送的名額。
甩開這些無用思緒,她提筆寫《觀察實驗—自測》。
此時名為潮聲的KTV包廂裡,霓虹燈球旋轉着投下斑駁的光影,将每個人的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李麗媛坐在沙發正中央,超短裙下的雙腿交疊着,指尖在手機屏幕上焦躁地敲擊。
"對方無應答"的提示第二次跳出來時,她終于繃不住了。
"怎麼樣,怎麼樣?"染着粉發的女生湊過來,香水味混着酒氣撲在李麗媛臉上,"你那個'好朋友'到底來不來啊?"
包廂裡瞬間安靜下來。七八雙眼睛齊刷刷盯住她,有好奇的,有幸災樂禍的,更多的是等着看戲的。李麗媛感覺後頸滲出一層冷汗——程澄從來不會不接她電話的。
“你确定她回來了?”李麗媛焦躁的說。
"我兩隻眼睛——"坐在對面的黃毛男生突然豎起兩根手指,誇張地戳向自己眼眶,"都看見了!程澄那個長相,整個啟明市找得出第二個?就今天下午,她拎着行李箱從出租車上下來..."
“怎麼在外地就不接電話啦,不是好朋友嗎?”一個黑發披肩的少女調侃道。
"哇哦~"有人吹了聲口哨,"所以是真掰了?之前去海鳴市也沒告訴你吧?"
李麗媛的指甲陷進掌心。如果她與她關系變差了,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上心髒,那她…
"你們能保證每通電話都接到嗎?"她猛地提高音量,卻在衆人戲谑的目光中愈發狼狽。
"哎喲~"穿露臍裝的女生一把摟住身旁男友,"這不是某人口口聲聲說'程澄随叫随到'嗎?"她故意捏着嗓子學李麗媛平時的語氣,"'她媽媽可是墨家的人,我想上C大就一句話的事'~"
玻璃杯砸在大理石台面上發出脆響。
"走了,無聊。"
整個包廂驟然死寂。周予安從陰影裡站起來,黑色T恤裹着精瘦的腰線,海藻般的短發垂在淩厲的眉骨上。他拎起外套時金屬鍊嘩啦作響,像給這場鬧劇畫上休止符。
"周哥!"李麗媛慌得去拽他袖口,"我再打一次電話,程澄她..."
少年更本沒讓他碰到手,大步往外走,隻是少年嘴角卻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