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魇了?
南阿蠻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繼續睡。不過眯了兩分鐘,又翻身起來。
謝真動靜更大了。
南阿蠻惡狠狠盯着還在夢魇的謝真。
那張臉還是這麼俊美,鎖眉的時候露出點點愁緒,不像殺人時那樣冷漠,多了幾分脆弱的感覺。
南阿蠻瞧着他。
不知夢裡是何情景,謝真的神情變得痛苦,身體開始躁動,喉間發出陣陣低吼。
這這這,瞧這個架勢,南阿蠻心想什麼噩夢這麼牛批,讓謝真這樣的瘋子都受不了。
與此同時,那道沒有邊界感的聲音又響起。
【檢測到目标情緒波動,請宿主前往目标夢境安撫目标】
南阿蠻的嘴角又抽了抽,她發現了,幾乎每一次這個系統說話,自己都會心梗。
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上班打工當牛馬都沒有不讓人睡覺的道理,她才來這裡一天,不是生命受到威脅就是精神受到折磨,不帶這麼搞的!
似乎感受到南阿蠻的極力忍耐,系統在沉默兩秒之後再次開口【完成夢魇劇情,宿主可獲得1000功德值】
在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中,資本家為了激勵工人提高生産效率和保持工作積極性,通常會采取多種手段,工資誘惑是其中之一。
南阿蠻不由得感慨:原來我真的是個牛馬,穿書之後也是,隻是工資形式從人民币變為了功德值。
旁邊的謝真似乎情況越來越不穩,額上青筋暴起,有汗水滲出挂在高挺的鼻梁上,看起來不安又可憐。
南阿蠻揉了一把臉,十分無奈。
“走吧。”
話音剛落,周遭環境漸漸扭曲,南阿蠻眼神變得空洞,整個人重新倒下,神智消失前最後看見的是謝真不安的模樣。
等到白光褪去,她睜眼看去,此時雪月園豔陽高照,是個晴天。
園中的池塘水質渾濁,表面漂浮着一層藻類,仔細聞還有淡淡的腥味。周邊雜草叢生,落葉枯枝堆了滿地,假山表面長滿了青苔,饒是這樣荒涼破敗,但這屋舍布局和環境,還是讓南阿蠻一眼就認出這是雪月園。
看來雪月園不僅是座活死人殿,還被當作了廢棄建築。
隻是這裡是謝真的夢境,不知今夕何夕。
南阿蠻想到臨進夢境前謝真痛苦的模樣,腦中出現了幾個字。
“創傷後應激障礙”
如果這是謝真的夢魇,那極有可能是謝真從前遇到的無法忘記的重大創傷,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重新體驗過去的恐懼。
思及此,謝真痛苦隐忍的樣子又在南阿蠻眼前一閃而過。
不知是什麼樣的創傷,能讓二十一歲的謝真仍然生活在夢魇裡。
南阿蠻打量四周,雪月園果然沒有人,寝殿處隐隐傳來有人抽泣的聲音,南阿蠻毫不猶豫,轉身就往那邊去。
檐角懸挂的風鈴搖曳,發出一陣陣清脆動聽的聲音。
房檐懸挂風鈴是吉祥的象征,寓意消災解難、驅邪避祟。
南阿蠻并未在意,快步走到門邊,耳朵附在門上仔細聽了聽,裡面傳來陣陣抽噎,像是忍耐卻又飽含難過。
這樣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在鄉村支教的日子,南阿蠻見多了也聽多了,這種聲音大多出現在老人和女人身上。
因而,南阿蠻聽了一耳朵便認出來,裡面哭泣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南阿蠻正思索着要不要進去看看時,門卻打開了,出來一位身着簡單長袍的老嬷嬷,身形虛胖,眼睛浮腫卻滿臉狠色,手上緊緊拿着一個布包,裡面藏着東西。
看着這位老嬷嬷,南阿蠻躲閃不及,心中咯噔一下。
卻隻見老嬷嬷徑直往前走去,目不斜視,多餘的眼神也沒有分給南阿蠻半分。
南阿蠻松了口氣,看來系統的屏蔽機制在夢裡也還有用,随即立馬跟上老嬷嬷。
那老嬷嬷七彎八拐,最終停在雪月園最偏僻的一間雜房外。
頓了兩秒,似乎下了莫大的決心,老嬷嬷推門而入,南阿蠻緊随其上。
踏入房門的一瞬間,南阿蠻被撲面而來的黴味嗆到,意識到發出聲音後又馬上捂住嘴。
好在老嬷嬷并未發現。
這地方明顯是荒廢許久,沒有人打掃,裡面擺放着一些破舊的木椅和桌子,角落裡還堆着些許木樁,在木樁下方躺着一個小孩。
那小孩不吵也不鬧,臉上稚氣未脫,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老嬷嬷。
湊近了看,南阿蠻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小時候的謝真,無他,那張臉和右眼角的淚痣就是證據。
老嬷嬷摸了兩把淚,走到小謝真身邊,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臉,懇切又期盼道:“大皇子,隻要一碗血就好,恒兒快死了,老奴隻有這一個兒子,看在老奴照顧你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幫幫我。”
“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你的血能幫皇上,也一定能幫恒兒。”
“就這最後一次,嬷嬷保證,以後都會對大皇子好,會像以前一樣照顧你,陪伴你。”老嬷嬷說着将謝真的頭按在懷裡,緊緊閉上眼。
謝真沉默片刻,從她懷裡擡起頭來,緩緩道:“可是,上次嬷嬷也說是最後一次,上上次也是。”
嬷嬷聞言身體一僵,低頭看到謝真尚且天真稚嫩的眼神,不知道說什麼。
可謝真對嬷嬷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沒關系,隻要嬷嬷繼續陪着真兒,像以前那樣,真兒什麼都答應嬷嬷。”
陽光穿透窗柩,落在謝真的頭上,照着一顆金燦燦的心。
南阿蠻旁觀全局,恍然大悟此人是誰。
書中曾一筆帶過的人物,乃是謝真十歲時失去的孔嬷嬷。
據說這孔嬷嬷是唯一關心謝真給予謝真溫暖的人。
可如今看來,事實有所出入。
拳拳愛子之心固然讓人觸動,可她要讓這樣小的孩子來承受,在小孩身上予取予求。
南阿蠻眉頭緊鎖,不認同。
兩個呼吸間,孔嬷嬷已經顫抖着,從随身帶着的布包中抽出匕首,顫巍巍地拿着匕首,在謝真心口比劃。
謝真還是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沒有恐懼,僅是對孔嬷嬷的信任。
孔嬷嬷猶豫不決,最終咬牙一隻手蒙住了謝真的眼睛,另一隻手利落地動手,刀身發亮,晃了南阿蠻的眼睛。
“該死!”
南阿蠻怒罵一句,正要上前打掉孔嬷嬷手中的匕首,夢中場景突然扭曲,漸漸形成一片混沌。
雜房、孔嬷嬷、謝真都消失不見。
在徹底消散之前,南阿蠻看見謝真的眼睛透過孔嬷嬷的指縫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