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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使大人。”
“阿浮姑娘,君上這幾日傷可好全了?”
喚作阿浮的姑娘盈盈福身,肯定道:“君上傷口向來好得快,右使大人費心了。”
對面那黑衣男子笑起來,伸出手扶了阿浮一把,道:“阿浮姑娘才最是費心,凡事都貼身服侍着,倒是溫石要代君上先謝過姑娘才是。”
阿浮微微仰頭看向面前似乎無論何時都挂着得體微笑的右使,眸中是掩飾不住的仰慕之色,半晌低下頭,柔順道:“右使大人快些進去吧,别叫君上等急了。”
溫石點點頭,又想起什麼,道:“今日我與君上說的事情事關重大,勞煩阿浮姑娘體諒,帶着姑娘們下去歇着便是。”
“是。”
魔宮中盡管總是開滿燈,溫石仍是不适應的略一皺眉,随即半跪下去朝座上人行禮颔首:“君上。”
第五昭手中握着一金屬酒杯,其中盛裝着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在杯中輕輕晃蕩。
昨日第五昭着他又去了地牢,隻因滿月将至,他已然感到有些不适,溫石便殺了一個戴罪之人,取其心頭血送了來。
當年從第五昭再回到魔界,溫石便跟在他身邊了。即便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對于關乎第五昭的事情,他仍是要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
第五昭輕啜了一口那血,皺起眉:“低賤之人,血也是臭的。”
溫石笑了笑:“聽聞凡人修仙者的血最是美味,倒是可惜了……那女人已經在萬魔窟待了三日,便宜了那些低階的魔物。”
第五昭挑眉:“三日,萬魔窟竟無一點動靜?”
溫石聞言反而一愣:“君上,萬魔窟乃是魔域至邪之地,即便是我魔族純血之人,若是誤闖其中恐怕也是兇多吉少……那女子修為全失,被扔進去那一日便昏迷不醒,已有了走火入魔之象,進了那萬魔窟,恐怕早被啃得骨頭都沒了。”
第五昭不置可否,意味深長道:“那個女人,恐怕沒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呢。”
溫石蹙眉,隐隐覺得怪異,然而卻并不再問,轉而道:“君上……線索從那小姑娘一家那兒便斷了,屬下帶人在永夜城走了幾趟,也無甚發現;永夜之地開的永夜花也已經恢複如常,屬下派人日夜蹲守多日也并不曾有過異常。”
第五昭問:“我在那永夜之地找到了一個琉璃瓶子,裡面有魔血的氣味——你們可曾帶回來查過?”
溫石一愣,凝重道:“……君上,屬下帶人将永夜之地幾乎翻了個底朝天,搜索多次,也不曾見過君上說的那琉璃瓶子。”
第五昭聞言卻并不動怒,隻是微微皺了皺眉。
溫石問:“君上,那屬下再派人去找……”
“不是查不到嗎?”他咧嘴一笑,口中說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那他整個永夜城的人,一個都别想跑。”
忽聽門外一陣風聲輕響,樹葉簌簌落下。第五昭與溫石對視一眼,眨眼間便閃身打開殿門,淩厲道:
“誰?!”
然而,門外卻隻有風聲呼嘯,再無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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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宮之内,有一處禁地。
平日人煙稀少,隻有輪班的守衛在此處駐守,防止有人誤闖。
——正是魔域禁地,萬魔窟。
說起萬魔窟,恐怕沒有幾人知道其中的模樣。然而,卻不論是誰,談起這萬魔窟都要肝膽變色。
傳聞魔域之中,唯一活着離開萬魔窟的,隻有現任魔君大人,第五昭。
此刻,駐守萬魔窟入口的是個老侍衛,漫不經心的蹲在地上,懶散的打了個哈欠。
忽然吹起一陣陰風,老侍衛打了個寒顫,似有所感的看向身後漆黑不見底的萬魔窟。
裡面似乎仍然沒有半點兒異常,同往常一樣,詭異的沒有任何生息。
老侍衛歎口氣。
看來前幾日被扔進去的那女人,此刻已經兇多吉少了。
“這幾日萬魔窟可有異常?”
老侍衛轉過頭,看到來這裡的侍衛長,驚醒的站起來。
因而也沒瞧見,那漆黑一片的萬魔窟裡,一閃而過的藍色光芒。
“右使大人方才又特地差人來問了,你在這沒發現問題吧?”
老侍衛撓了撓頭:“沒什麼異常啊,長官大人。”
侍衛長點點頭:“我道也是……一個凡人,怕不是第一天就死了。也不知道右使大人這是想起什麼來了……唉,沒什麼事了,你在這好好守着罷。”
而此刻萬魔窟内,鄢豐正奄奄一息靠在充滿血污的石壁上,懷中抱着一把劍,正是當日她的佩劍甘镬。
那甘镬劍正閃着銀光,周身散發出淡淡光芒,将這裡照亮一角。
鄢豐所在,竟密密麻麻圍了數不清的黑色長蟲!它們各有不同的模樣,觸須一顫一顫,洞内寂靜的連蟲子爬行的聲音都可以清晰聽到。
它們虎視眈眈看着昏迷不醒的鄢豐——這萬魔窟已經太久沒有新鮮的血液供這些低階魔物食用了,它們沒有靈智,隻知道餓了不知多久,此刻,終于可以美餐一頓。
鄢豐手中的甘镬劍發出微微铮鳴,似乎在催促她快醒來。
它不斷的發出微弱的光芒,使蠢蠢欲動的那些魔物盡數不得靠近她身半步。
然而,它已快耗盡了全力,發出的光芒越來越弱,甚至有幾次險些被那些魔物撞破結界。
劍身也愈發顯得暗淡起來。
而鄢豐卻渾然不覺此刻的危險,臉上魔紋忽隐忽現,眉頭緊皺,似乎正做着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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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豐從昆侖山上下來那一日,枯葉落了滿地。
她沒回家,卻先繞了路,在四面環山的林子裡兜兜轉轉,最終在一片竹林裡停下。
不一會兒,她面前以竹化桌,白布蒙眼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正是衡樞。
他們彼此見了都不說話,許久,男人站在一陣冷風中,随手捏住一片已幹枯發黃的竹葉,笑了:“鄢豐,你瞧,枯葉。”
“什麼?”
男人漫不經心的幻出個小凳子坐下來:“春生枯花……”
看了眼鄢豐不解的目光,衡樞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枯花一落,必有星隕。”
鄢豐也自顧自坐下,笑道:“衡樞啊,你們陰陽家哪裡都好,隻這故弄玄虛的本領,倒是最為上乘。”
衡樞卻不答,隻問道:“鄢道友,你可準備好了?”
鄢豐說:“我既自昆侖山來此,就正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