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琨捧着紀明冉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抹去那些血迹,又将自己的風衣脫下來,蓋在紀明冉的身上。
将紀明冉安頓坐在一旁的貨物上,賀琨才去查看地上屍體,這人他認識,是從小跟着紀家二少爺的跟班。
“這是紀焯的人,上次高架的事應該也是紀焯出手,”賀琨轉頭見冉冉顯然不在狀态,暗怪自己粗心,“沒事,交給我處理,先回去休息,好嗎?”
紀明冉反應了一會,才緩緩點頭。
賀琨打開手機電筒走在前面半步,向後擡手,沒有落入掌心熟悉的溫度。
他蓦然反應過來,沒敢回頭看那人的表情,隻覺得自己蠢到家了,趕緊收回那支想牽住紀明冉的手。
“跟緊我,這裡比較黑。”
賀琨專心在前面開路,再次錯過了紀明冉眸中的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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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被月光揉成碎銀,将銀紗傾灑在浪尖,每朵浪花都鑲上了流動的銀邊,粼粼波光漫過甲闆圍欄,照進寬敞舒适的豪華套房。
“滴——”
房門被磁卡刷開,019房間的燈被點亮。
賀琨轉身,熟練地找到角度低頭看去,沒有想象中的對視,隻有紀明冉的深藍色領結。
如果無語能具象化,此時賀琨頭上定會有6個小黑點。
果然還是不習慣。
23歲還年輕,正是身體努力的時候,得讓馮平購入些進口鈣片,指不定還能再長點個。
最起碼得讓冉冉看起來覺得很可靠,這是成熟1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和身材管理能力。
但是現在,賀琨隻能拉開距離,避免仰視:“紀先生,您的房間今夜恐怕不安全,不如先在我這裡休息。”
紀明冉神色恹恹,點頭同意,随後上前一步:“又給你添麻煩,今晚我睡窗前的小榻,你睡床吧。”
賀琨再退一步:“沒事,您今天受驚了,需要好好休息,我睡小榻吧。”
紀明冉還是堅持讓賀琨在床上休息,自己睡在落地窗前的貴妃榻上。
兩人不斷謙讓,最終賀琨雙眼一閉,沙啞嗓音微微拔高:“你睡床好嗎?你個高。”
場面死寂,隻有窗外浪潮卷起又散去的聲音。
賀琨清嗓,側身指向浴室:“紀先生先洗漱,我出去處理一下事情,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别怕,我很快回來。”
賀琨交代完畢,四肢僵硬地離開,死嘴,在說什麼啊,怎麼能承認自己矮呢。
他不奢想和紀明冉成為戀人,但是也不想給紀明冉留下幼稚軟萌1的印象啊啊啊。
賀琨試圖讓自己忘記,他撥通電話,走到賀青峰的客房前等待。
結果來開門的是宋榄,表情很臭:“大少爺,拜托你看看現在幾點,能有點禮貌嘛。”
賀琨還沒開口,賀青峰的聲音先傳來:“宋榄,閉嘴。”
哥哥扣着襯衫扣子走出來,胸膛上還留有紅色的痕迹。賀琨這才反應過來,赧顔摸鼻,對宋榄道:“不好意思。”
賀青峰帶賀琨走進書房,關閉房門:“怎麼回事?”
“哥,紀焯的下屬死了,屍體還在底艙,當時我也在場。”
賀青峰顯然想不通,賀琨怎麼會惹到紀家人,畢竟自家弟弟素日向來省心安靜。
但他冷靜迅速地理清了思路,拿起桌上的手機。
......
——
紀明冉看着賀琨開門、離開、關門,終于是沒忍住笑意,這小少爺總算有些活人感了,今天不錯。
他在船艙裡聽見看守侍者耳麥中傳來的聲音,就知道那人賀琨。
紀焯的手下忠心耿耿,還沒等肅山審問,便自盡于小屋中。
紀明冉之所以讓人把賀琨下來,不過也是一時興趣,想将自己的陰暗面揭開,讓這位至純至真的小少爺看看。
沒想到卻收獲了滿滿的偏愛,沒有恐懼、沒有厭惡,而是抱住了滿身污穢的自己。
紀明冉難得有些糾結,關于賀琨的一切。
過了一會像是想起什麼,他微微皺起眉頭,立即将賀琨的風衣脫下來,高高挂在實木衣架的最上方,又走到陽台上吹了吹風,直到恢複平靜才轉回房内。
他漫不經心地取出西服口袋中藍玫瑰丢在路過的小茶幾上,随後摸出一枚耳麥:“肅江。”
對面很快傳來回複,正是小房間中從後門溜走的那道黑影:“紀先生,我在。”
“人已經釣出來了,接下來該收網了,肅江。”
“是,紀先生。”
“哦,對了,看着賀琨是如何處理紀焯的人,必要時幫幫他,别被發現。”
“是,賀青峰的人已經過來了。”
紀明冉将耳麥摘下,掰斷壓碎,洗手台水流聲響起。
鏡面映出一張昳麗至極的臉,似笑非笑,神情溫柔。
墨發如鴉羽,眼尾微挑泛紅,垂眸時長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雙手在泡沫中交疊摩挲,眼底是窺不破的暗潮翻湧。
今夜所有的痕迹,在水流中皆被一一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