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琨站在紀明冉背後,全然不知他百看不厭的人,忽然朝向陳深綻開了笑容。
蒼白近乎透明的面龐隐匿在背光處,唇角揚起的弧度帶着幾分詭異的氣息,眼尾卻凝着刺骨涼意,陰冷蝕骨。
陳深面色緊繃,不自覺地後退半步,直至看見賀琨的身形,才堪堪忍住不再後撤。
他在羅德莊園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他幫着女爵打理生意,他了解紀明冉,當這個神經病露出這般神态,那必定是有人要倒血黴了。
“陳深如今都敢開我的玩笑了?”紀明冉顧忌賀琨在場,沒有将話說得很清楚。
陳深面色倏爾蒼白泛青,握緊的拳頭不住顫抖,理智告訴他得罪紀明冉沒有任何益處,可是他控制不住。
這麼多年,他壓抑本性,學着八面玲珑,也變得面目全非。
支撐着他的信念,唯有年少時的愛意與不甘。
賀琨還現在紀明冉身後,因為親近喜愛之人,耳垂也染上薄紅,可他不知道身前之人是多麼的卑劣陰暗,除了好看的皮囊一無是處。
陳深認定,他們不合适。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指甲幾乎要将手心的肉扣爛,再睜開雙眼時,卻已經看不出任何什麼情緒,陳深平靜道:“對不起,紀先生。”
他恨自己嗎?
恨。
也許再努力些,身世再好些,也不至于如此,他珍愛之人也不必在那位高權重者手中,被當作可有可無的,消耗殆盡。
陳深自知紀明冉打開那扇門後,今夜無論如何,都已無機會。
他決絕地轉身進入電梯,在梯門合閉的前一秒,還是開了口:“紀先生,他決計不應是這般模樣。”
紀明冉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合上門,聽見機械鎖扣上,他又從門口實木抽屜中取出一把鑰匙,将暗鎖鎖實。
全程當着賀琨的面,沒有絲毫避諱,他抽出鑰匙,看向還在觀察着室内裝修風格的賀琨:“你想是什麼樣的?嗯?”
紀明冉笑得昳麗,最後一個尾音拖曳上揚,透露着蠱惑的意味。
什麼亂七八糟的,賀琨回神。
“我嗎?”賀琨有點不确定,剛才兩個人打啞迷似的,他也想明白啊倒是,關鍵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帶過他。
但他最近從陳深這位綠茶情敵身上學習了很多,于是賀琨低嗓音,争取讓其變得如同大提琴般絲滑深沉:“我想,是你喜歡的樣子。”
手拿把掐,入木三分。
紀明冉愣住,原本緊張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
賀琨渾然不知,他用短短兩句話,幫助自己避開了即将降臨的人身危機。
煩人的情敵終于走了,他也終于想起自己的主要目标,擔憂地擡手按上美人的額頭。
要是換做平時,肯定都已經被躲開了,可這一次他摸到了紀明冉溫熱的肌膚,肯定是發燒燒得反應都遲鈍了。
但賀琨卻因這難得的肌膚相觸而悸動,想入非非到有些唾棄自己,這算乘人之危嗎?
他眼神慢慢飄移向下,生病的人,據說很緊很熱......
賀琨有些燥,他徹底唾棄自己,并對此進行強烈譴責:賀琨,你無恥,你是來照顧病人的。
觸碰突如其來使得紀明冉低下了頭,瞬間撞入那雙水波蕩漾的雙眸中,認真專注地看着自己,黑黝黝的,又濕又亮。
他擡手蓋住那雙眼,像蠻橫霸道地禁锢住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牽引他的靈魂。
賀琨很乖,安靜地站着。
準确來說,賀琨是震驚到忘記了反應,紀明冉此舉于賀琨而言,很特殊。
曾經,上一世,紀明冉也總是喜歡遮住他的眼睛,賀琨起初是不明白的。
畢竟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可紀明冉總在愛意最濃烈時捂住他的雙眼;親熱時又總是不住地輕柔吮吻,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
後來,他也問紀明冉。
在一個明月高挂的夜裡,整座城都浸在雨後甯靜中,紀明冉終于告訴了他答案。
年輕俊美的男人湊近耳畔呢喃,每個字眼都滿載愛意。
他說,他的眼睛像星星、像寶石,是欲念所歸,是靈魂之屬,是愛人最完美的嘉獎。
賀琨那時隻覺得設計師的靈魂還是過于文藝飄逸了,看着紀明冉笑笑,然後将人拉入了庸俗的激烈的欲望漩渦。
回到現在,他沉浸在莫名的喜悅中,這是否代表紀明冉也有一絲心動,賀琨享受着這短暫的美好。
但在這之前,他得先解決一個麻煩。
紀明冉和陳深兩人之間,已經因為不明的分歧,沾上了火藥味,賀琨見縫插針,給紀明冉上眼藥:“冉冉,那陳深不是好人。”
“陳深不是好人?他就是太好了……”
紀明冉仍舊沒有松開賀琨,内心卻譏笑着已經離開的陳深,一番努力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嘴上勸解着賀琨,動作上卻全然霸道。
賀琨的後頸白白軟軟的,被紀明冉掌在手心捏揉,捉弄到透出不自然的紅意,像是在宣告主權。
賀琨本人卻完全不在意,他享受這樣難得的親密,私心裡将此待遇看做是喜愛之人生病時期的限定待遇。
又過了一會,他總算察覺出被握住後頸的微妙,具體說不上來,總之不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