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瑞拉赫下戰書,安托萬首相在各種會議的表現上就十分沉默,仿佛一夜之間轉了性格,讓不少期待他和卡拉太後唱反調的人大失所望。
有話忍住不說,是比直接吵架更消耗精力的,是以首相近來雖然沒怎麼發言,卻更憔悴了,和他的女兒一樣令人擔心。
迪特琳德和父親聊過,布勒文伯爵說:“現在沒有什麼比法爾帝亞上下團結一心來得更重要,政見不合可以放一放,首相是想以大局為重。”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從大局着眼,太後一派的人在宮廷裡四處耀武揚威他們的勝利呢,說安托萬大人的仿聲鳥被太後扯掉了翅膀,聽着真讓人火大,他們根本不明白維羅妮卡小姐是抱着什麼心情歸攏到太後麾下的。”
“我的心肝呀。”布勒文伯爵誇張地歎氣,“比起别人,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你母親還有狄安娜聽到我們倆都得上戰場,當時那場面你簡直不能想象,我都不敢親口告訴她們,隻敢托人帶信。”
母親和狄安娜仍然留在坎斯奇拉領,她們也沒想到,一開始隻是假裝探親,後來會演變成真的要長居的境況。
安托萬首相說道:“帕克瑪王國那邊介紹了一支傭兵團,隻不過……”
嗯,他們果然不肯貿然出兵相助。這沒有出乎迪特琳德的預料。
“我們的兵力和瑞拉赫相差懸殊,應該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卡拉太後不悅,“首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他們推薦的是棄子團。”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太後也不例外,隻有希爾特突然興奮。
棄子團是東大陸非常有名的一支傭兵團,出了名的作戰悍勇,個個以一敵十,同時也是出了名的牆頭草,雖說傭兵本就沒有忠誠可言,但他們連基本的信譽都得打個問号。
此外,他們還有一個不同于其他傭兵團的傳奇之處,每位成員都是失去了另一半兄弟姐妹的雙生子,所謂棄子,并不是被父母遺棄,而是被神遺棄,因為神給予他們孿偶的賜福,卻又把至親從他們身邊奪走,這比一開始就是獨生子更令人痛苦。他們仇恨諸神。
維羅妮卡的眉毛擡了一擡,她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傭兵團,從他們的定義上來講,她也是神的棄子,因為她的孿生弟弟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而亡,不由得對這個傭兵團的事好奇起來。
“太荒謬了!帕克瑪是什麼意思,怎麼能把這麼臭名昭著的傭兵介紹給我們呢?”宮務卿大聲抗議,“誰都知道棄子團都是一群叛教渎神的家夥,他們根本沒有原則可言!”
“太後陛下明白我為何言辭猶豫了吧?”安托萬首相攤手,“棄子團是一把雙刃劍,用得不好,反而會把自己的手割得鮮血淋漓,法爾帝亞能夠駕馭住嗎?”
“首相你有什麼高見?”太後反問。
“實際上,棄子團的團長就在宮殿外面等候觐見。”安托萬首相補充,大殿上又開始議論紛紛,“再怎麼費口舌,不如直接面對面,相信太後陛下和國王陛下自有決斷。”
“快請他們進來!”希爾特難得插嘴,那可是傳奇傭兵團啊,許多小說逸聞的主角,身份神秘的團長,如今就要揭露真面目了。
迪特琳德忽然明白啟示之夢中,不認識的那兩個人是誰了,她忍不住“啊”了一聲,換來西蒙疑惑的一瞥。
兩個一襲灰衣的人走進王座之間,周圍自動給他們讓開一條道路。
兩人大概都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其中一位是個身形魁梧的男人,背上扛着一把墓碑似的巨劍,鬥篷上沾滿了灰塵等各種污漬,看不出原本的顔色,隐約能看出什麼紋章家徽之類的痕迹,下擺破破爛爛,灰色铠甲也很陳舊了,全是細小的傷痕,但是造成那些傷痕的人,恐怕不能好端端地像他一樣站在這裡。
令迪特琳德吃驚的是,這位硬派傭兵并不像傳聞中的嗜血狂徒或者狡猾奸詐,他膚色黝黑,留着短短的白色寸頭,胡茬和發型看上去一樣鋼刺似的紮手,伫立在那裡,沉默而鋒利,就像、就像——
“就像一名騎士。”西蒙低聲說出她心中所想。
另一位傭兵身材瘦削,一身輕便簡樸的修士粗麻灰袍,臉上泛着輕快的微笑,就像是任何一個鄉村裡最平凡親切的神父,随時可以找他傾訴煩惱。仔細看去,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隻是體型氣質迥然不同,令人難以聯想到他們是孿生兄弟。
“國王陛下,小人是菲特,這位是我哥哥雷特,我們就是棄子團的團長。”修士模樣的是菲特,他拍了拍兄長的铠甲,彬彬有禮地微笑着,“恕雷特不能緻以問候,因為他曾經對着諸神許下了沉默誓言,直到大仇得報為止,不會再說一個單詞兒,好了,我們這些小角色的事情無關緊要,我們隻想知道這回有沒有掙點黃金的機會,棄子團是最喜歡戰争的,不像在場的老爺們這麼愁眉苦臉,來吧,大家都爽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