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安靜得可怕。
沈初時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賀珵禹。
還是有些區别的。
本人的五官比照片更加立體,二維圖像也沒辦法釋放出這麼強的氣場。
年紀倒是跟照片上的相仿。
總的來說,本人比照片要好看那麼一丢丢。
看來沒有P圖。
賀珵禹像是耐心告罄,眉峰往下壓了壓。
沈初時在眨眼的瞬間,立刻換上一張标準的職業微笑臉:“賀總,你回來了?”
賀珵禹的頭幅度很小地往旁邊側了側,似乎對沈初時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注意力很快就落到沈初時手中的相框上,“你在這做什麼?”
“李行讓我把你的西裝拿進來。”沈初時敏銳地察覺到賀珵禹語氣中的些許不悅,特意提了李行,表示自己是得到了授意才進來的,要怪也不能怪到他頭上。
冤有頭,債有主,職場上的事得說清楚了才不容易背鍋。
賀珵禹沒有回應,好整以暇地繼續等待着沈初時的解釋。
“哦,”沈初時像是才反應過來,“然後我看到相框上有灰,就擦一擦。”
“是嗎?”賀珵禹走近一步,“原來你喜歡幹保潔工作。”
距離一拉近,沈初時明顯感覺到了不容小觑的壓迫力。
賀珵禹不僅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體型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寬大。
這要是真換成實習助理,肯定發怵。
但他不是啊,在職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
不過他還是很給面子地小小後退了一步。
賀珵禹垂下眼睛,看向沈初時手中的相框。
光照下,相框的玻璃面大部分光滑平整,唯有他臉部的位置覆着淩亂的手指印。
沈初時自然也注意到了。
兩人一起盯着那團手指印,再次陷入到了短暫的沉默中。
“看來,保潔工作也不适合你。”賀珵禹語氣涼涼的。
沈初時假裝沒聽出來這其中的揶揄,彎唇故作拘謹地撓了撓頭。
擡手時,他的手不小心碰到耳朵,無線耳機掉了出來。
賀珵禹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隻耳機。
耳機還在播放博客上的内容,輕微的震動傳到手指上,賀珵禹的眉峰明顯地往下壓了壓。
沈初時神色一凜,伸手想要拿回耳機。
賀珵禹本來就一直在觀察沈初時的表情,見狀眸光微沉,快沈初時一步,擡手将耳機靠向耳邊。
耳機裡傳出一個專業且堅定的聲音:“實習期不簽勞動合同違反了勞動合同法。根據該法規定,用人單位應當自用工之日起一個月内與勞動者訂立書面勞動合同。如果用人單位在實習期不簽訂勞動合同,将面臨以下法律後果:一、支付雙倍工資……”
沉默不是再别的康橋,而是尴尬的放大器。
耳機裡的普法講座還在繼續。
沈初時扯起嘴角,觀察賀珵禹的表情。
他是想了解這個世界的法律法規跟原世界是不是一樣,所以就點了個普法博客來聽,沒想到……
賀珵禹似乎也很意外,眉梢動了動,薄唇輕啟:“你居然會對法律感興趣。”
沈初時:……
這是在内涵他是個法盲?
也是,他家裡就有個法外狂徒。
可是不對啊,根據劇情線,現在賀家和沈家不是世交嗎?
沈恒川能安排他進賀氏上班,進的還是總經辦,說明這個世交關系并不塑料,賀珵禹對他、對沈家還是相對信任的,這也是後來賀珵禹會被沈恒川背刺的主要原因。
可他怎麼感覺賀珵禹對他很警惕,甚至隐隐有些敵意呢?
難道他當商業間諜的事被發現了?
不可能,現在故事線才剛剛開始,他還什麼都沒做呢,賀珵禹怎麼可能察覺得到?
再說了,他覺得自己演技也沒那麼差。
是錯覺?
還是賀珵禹本身就是個毒舌的人?
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很多小說中大佬級人物的嘴巴都有些問題,沈恒川就是前車之鑒。
好好的一個人,不是不長嘴,就是長了一張嘴。
看來他很不幸,遇到了兩個嘴毒的。
虧他之前還對賀珵禹生出了一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心。
看來真的不能随便同情任何一個資本家。
“參加工作了,什麼都要學一些嘛。”他随便搪塞了一句。
他眼廓是偏圓的杏仁狀,棕褐色的眼瞳顔色不算深,十分透亮,山根和鼻尖的弧度圓潤,整體給人一種漂亮單純的感覺,笑起來的時候更是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
剛出來工作的時候,他沒少因為這乖乖仔的模樣吃虧。
不過後來他笑眯眯的時候,大家反倒不敢惹他了。
他把經年累月的磨砺藏到了最深處,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隻是眼睛下方的那顆小小淚痣,卻給這份僞裝出來的單純增添了幾分别樣的意味。
賀珵禹沒有溫度的眸光在他臉上頓了頓,視線劃過那顆小小的淚痣,最終落回到相框上。
“這麼喜歡?送給你?”
沈初時低頭,瞧了眼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的相框。
還真别說。
相框中的男人雖不及本人好看,但勝在不會說話,他還挺喜歡的。
可惜啊。
“不了,無功不受祿。”他笑着将相框擺回到辦公桌上。
把老闆的相片擺在工位上,這不是影響摸魚的質量嘛?
放好相框後,他請示道:“賀總,要是您沒别的安排,我先出去了。”
賀珵禹又看了他一眼,才緩緩點頭:“嗯。”
沈初時也禮節性地點了下頭,擡腳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身後沒有傳來任何聲響,但他感覺賀珵禹還在盯着他的後腦勺瞧,像某種猛獸在觀察和分析獵物。
“等等。”
他的手剛搭到門把手上,賀珵禹的聲音從後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