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夜,宋知音總會睡得很沉。就好像落下的不是雨,而是催眠符。
“噗咚”一聲,樹上的枝葉被風刮下,打落在了宋知音房間的窗戶上。宋知音沉睡的呼吸,随着這道聲音一起輕輕彈奏了一下。
可是,這樣的安睡并沒有持續太久。床下就像蔓延出了無數藤蔓,将宋知音的身體緊緊禁锢着,他的身體有如被吃進去一般,越陷越深。
眼前的景象變了。原本漆黑如夜的白茫茫夢境,逐漸生出了顔色,然後長出了屋頂、地闆和王座。
這是宋知音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每當看到這些,他便知道美夢将要結束,而噩夢即将來臨。
“阿音,看到我不高興嗎?”幽什斜躺于王座之上,他曲起一隻腿,姿态懶散,與此同時,視線輕佻向下,落在了宋知音身上。
美麗的東西往往會讓人想要靠近,可是幽什的美深不可測,甚至脫離了世人所認知的範圍。他的樣貌就好像顔色鮮豔的毒蛇,不需要被咬上一口,就知其毒性。
而宋知音已經不知被這樣的毒蛇咬了多少口,毒素早已深入骨髓。
在夢裡,他總能看得很清晰。這人的眉眼,鼻梁,嘴巴,以及那雙總是将他禁锢的寬大手掌。一切的一切都壓得他喘不過氣。
宋知音很清楚,他無法擺脫幽什。因為這是他的罪孽,是從殺死幽什的那天起,就染上的業障。
除了殺死他的那刻,宋知音在他面前從未流露出一星半點的厭惡與害怕,包括此刻。
不等他回答,幽什身後那條覆蓋着堅硬鱗片的尾巴,就來到了他身邊。
同樣的動作重複過無數遍,幽什的尾巴很喜歡宋知音,那是一種完全獨立于幽什之外的喜歡。就比如現在,明明幽什的初衷是綁住宋知音,可是它隻在宋知音的身上蹭了蹭,然後輕柔地箍住宋知音的腰身,繼而緩慢纏上四肢,就好似在親吻他的每一寸肌膚。
但盡管如此,被纏住的滋味還是不好受。尤其,宋知音不喜歡被人觸碰,此刻身體的每個角落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身體逐漸懸浮,宋知音來到了幽什的面前。他雙手無力地垂下,身體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消弭在幽什的掌心之中。
他知道該如何去讨好幽什,如同無數個日夜,哄騙、示好、纏綿。可是有時候,謊話說多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他也會開始懷疑,自己那樣做是否對?
“幽什,你恨我嗎?”眼眸流轉間,宋知音擡起手,眼中看不出情緒。他指尖虛虛按在幽什臉側,他知道,下一秒那人便會自己貼上來,而幽什确實也是這麼做的。
“我為什麼要恨你,就因為你殺了我嗎?”幽什偏過頭,靠在宋知音的指尖上,就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後他慢慢吻上宋知音的指尖,眼神開始變得幽暗。
宋知音眼神複雜地望着眼前這隻順伏他指下的怪物。他從不曾後悔殺死他。因為在那個世界,怪物就是絕對的錯誤,而他的職責,就是消滅這些錯誤的存在。
可那已經是遙遠的25年前了,在這個世界,宋知音學到了新的東西:憐憫與寬恕。或許,怪物也不想成為怪物,怪物一開始也不是怪物。
他也有罪。
然而,他隻是熟讀于這所謂的道德思維,他并不理解,也無法真正共情。
“你也可以殺死我。”宋知音臉上的憐憫并未成型便化開了。他将手從幽什臉上移開,眼神冷靜的可怕。
尾巴似乎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一昧纏着宋知音。宋知音感受着腰間的觸感,手背在尾巴上輕輕一碰,随即,尾巴就像是嘗到了什麼甜頭,巴巴地順着宋知音的手腕向上纏繞。
當尾巴鑽進宋知音掌心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抓起它抵在心口,然後對着幽什一字一句地說道:“殺人償命,我把這條命還給你,好嗎?”
尾尖在沒有卸下鱗片的時候,是幽什渾身上下最為尖銳的存在,宋知音看過,它是如何将人像豆腐一樣殺死。此刻,随着宋知音用力地按下,尾尖輕易地刺進了心口。流下的殷紅鮮血,将他淺色的家居服染成了深色,宛若從身體裡開出的一朵花。
幽什淡淡瞥了一眼被宋知音抓在手中的尾巴,并未阻止。他喜歡這樣溫暖柔軟的身體,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進入,他都喜歡。
尾尖一點一點沒入,它在顫抖,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抗拒。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宋知音在想,他如果真的死了,或許也不錯。
可這終究是夢境,他連疼痛的感受都不真切。
在刺穿他的心髒之前,尾巴再無法前進分毫。幽什接管了它,緊接着,宋知音耳邊傳來了一陣低沉的笑,帶着潮濕的冷意,“我的阿音還是這麼狠心。”
尾巴改變了路徑,在這條尾巴面前,宋知音身上的一切脆弱的就如同初雪,一碰即化。
衣服像花瓣一般被剝開來,露出了比白更白的肌膚。肩頭剛觸到空氣,就被眼前人一口咬了上去。咬痕順着圓潤的肩頭向下,漸漸地,咬變成了吻,再到吮吸。
幽什埋頭所到之處,身體就像會說話一樣,發出“啼哭”。
起先,宋知音還在推搡。不論經曆多少次,他都沒有辦法适應。雙眸中蓄滿了朦胧的淚光,宋知音強咬着唇瓣,将羞恥的聲音鎖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