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幽什像是被他吓到了,他不知所措地又往宋知音身後躲了躲:“哥哥......”
“夠了小言!”媽媽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她重重地在小言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眉頭擰起。
畢竟還是個孩子,被媽媽這麼一兇,小言下一秒小嘴一癟,就哭了出來。
見狀,媽媽抱起小言,嘴上不住地和宋知音道着歉,然後忙抱着小言走開了。
可是,直到走遠,小言的嘴中還不斷嚷嚷着:“我一定會讓哥哥見到媽媽的。”
宋知音冷靜地看着這出鬧劇,并沒有将小言的話放在心裡。剛剛當小言朝着幽什伸出手指的時候,宋知音注意到了他手背和手指上或深或淺的疤痕和齒印。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傷口都褪變成了乳白色,還是沒有愈合。
丘念主攻的是精神科,顯然小男孩是有精神上的疾病才會找她。可是如今看來,可能當初的治療,并未徹底根治他的病情。
“哥哥,剛剛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為什麼我不明白?”幽什小心翼翼伸出手拽住了宋知音的袖口,他瑟縮地望着小言遠去的背影。
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離哥哥近一些。
“幽什。”宋知音轉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的地方,“永遠不要因為别人的話動搖自己。除非,是你自己在心虛。”最後一句話,宋知音若有所指地注視着幽什的眼睛。
怪物與否的衡量标準從不在于旁人,而在于“怪物”自己。
幽什睫毛一顫。宋知音的目光很重,淌到了他的臉上,睫毛不堪其重。
“哥哥,我不是怪物,我是你的弟弟啊。”眯起眼,幽什咧嘴露出了一截小虎牙。
“那就不是。”宋知音移開視線。他是不是怪物确實不重要,他是不是幽什,才重要。
然而,他還無法判定。放在以前,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微弱的可能。
可是現在……
悼念會結束後,宋宅恢複了冷清。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放回了原位,這裡隻剩下了老物散發的孤寂氣息。
原本,這裡住着老人。但是因為兩個孩子的突然離世,對二老打擊很大。為了靜養身體,他們搬去了郊區,也是避免觸景生情。
所以除了每年的這一天以外,宋宅都沒有人住。
宋知音照例在放着兩人牌位的房間内留到了最後。他聽着衆人聲音一個接着一個地消失,最後是大門,“吱呀”地掩了起來。
就在不久之前,幽什出去上廁所了。現在這個屋子裡,隻剩下宋知音一個人了,他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負重,隻剩下了他自己。
他的悲傷與快樂,比起其他人,貧瘠的就像鮮花叢中的一棵雜草,無用且礙眼。情緒并不能改變任何事。
幽什似乎去得有些久了。說起來,他剛剛指的那個方向,真的是衛生間嗎?
屋外的光徹底暗了,所剩無幾的月光也被門徹底阻隔在了外面。
室内一片沉寂,黑色的眼睛裡是黑色的風景。黑色的風在撞着黑色的房門,耳邊傳來了金屬的碰撞聲。
金屬?為何會有金屬?
宋知音像是一個生鏽的機器,費力地轉過身,然後慢慢地挪動着朝門口走去。
“啪嗒”,燈沒亮。
“啪嗒”“啪嗒”,還是沒有反應。
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宋知音擡起手推了一下門,門沒開,卻傳來了“當當”的清脆聲響。
是鎖。門被人鎖起來了。
幽什。宋知音的腦海裡第一個想起的名字就是他。
他想起那個夢魇中,幽什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阿音,或許殺死你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與此同時,宋知音的肩膀在不受抑制地抖動,似乎當真是冷極了。但如果此刻有人站在他身前,便會發現,那不是冷,那是他在笑。
他笑起來的模樣美極了,嘴角隻是微微地噙着,膚色卻像花一樣緩慢綻開了,玉色之中摻了些紅潤,朝着眼角蔓延開來。
可是下一秒,笑又像極了哭,花瓣碎了一地,沁出了冷香。
他終于要來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