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雲紫怡睡得格外不踏實。
一晚上她又做了好些夢,分不清到底是好夢還是噩夢。
上一秒她還在花掙來的酬銀,津津有味地吃着玉皮燒鴨,下一秒就有一雙手将她拖入黑洞洞的窗外。就在以為将要命喪敵手時,忽然王慈又現身将她救下,她還未來得及感歎劫後餘生,對方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什麼王慈,我叫王熙玄”,然後拍拍手又将她投入大獄。
第二天早上,雲紫怡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蔫蔫兒地過去跟春桃吃早飯。
春桃被她一臉憔悴的樣子吓了一跳,“怎麼啦娘子,你昨晚偷雞去啦?”
雲紫怡胡亂擺擺手,連與她打鬧逗趣的力氣也沒有了。
春桃幫她把粥盛好,又端出了一盤新切的小菜,一擡頭就見她吃得甚是心不在焉,還總是左顧右盼,“娘子,你丢什麼東西啦?”
她趕忙坐得端正些,認認真真吃飯,“沒有沒有,就是想問,王司使他早上來過了沒有?”
春桃搖搖頭,“未曾來過。司使公務繁忙,不常來的。聽哥哥說,他們忙起來的時候,要不就是在诏獄或是衙門随便湊合一晚,要不就直接熬個通宵,可辛苦啦,隻有得閑的時候才回來好好睡上一覺。”
“這樣啊。”雲紫怡點點頭。怪不得總是嘴上不饒人,原來是平時覺沒睡夠,要是她天天熬夜上工,脾氣保準比他還差。
“是司使說他今早會來?”春桃瞧出來她在等人。
“嗯。”
“那娘子靜靜等着便好,不用心急,我家主子從不食言的。”
好,等就等。雲紫怡吃飽喝足,又拉着春桃躺在院子裡曬太陽,旁邊再擺上一壺茶一盤新鮮水果,豈不美哉。
等着等着,春日暖陽溫煦,她眼皮子也越來越沉重。
忽地感覺眼前暗了幾分,雲紫怡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春桃,怎麼出來雲彩了,把太陽都遮沒了。”
一瞬靜默,一道涼飕飕的聲音響起,“怪我擋着你曬太陽了是吧。”
雲紫怡一個鯉魚打挺驚坐起,一睜眼看見面前同樣頂着兩個碩大黑眼圈的王慈。
她憋笑,但又不能真的顯露出來,連忙狗腿賠罪,“沒有沒有,怎麼會呐司使大人,感謝您為我遮擋了酷熱的陽光,幫我抵禦了清早的寒風……”
王慈淡淡看了她一眼,“跟我到書房來。”
“好哒。”
上次來書房,沒說幾句就被拉去了诏獄翻譯線索,雲紫怡直覺,這次好像也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乖乖坐在王慈對面,看着他拿出一張紙,擺在自己面前。
“守密書契。”
她猛地擡眼。
“先簽了,才能與你說你想知道的。當然,你也有權放棄。”王慈友情提醒。
要簽嗎?
但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左右她現在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雲紫怡沒過多猶豫,馬上提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說吧。”她準備好了。
約半月前,京城出了一樁案子,涉及禦史宋明一家,牽涉甚廣。
起因是那禦史夫人為了下月的宮宴,在京城東街一珠寶鋪子,置辦了一套珍珠首飾。怎料家裡人因事起了争執,無意間将那套首飾打落在地,原是說上好的東海珍珠,落地磕碰間居然有了裂痕。禦史夫人伸手輕輕一撚,裡面藏的東西撲簌簌灑落在地,白花花的——是鹽。
雲紫怡瞪大了眼睛,“私自販鹽,依照大齊律法乃是重罪。”
禦史宋明為官數十載,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就算是幾位皇子犯了錯,他也一樣一紙奏疏将人家罵得狗血淋頭。因此宋明當即保存了物證,連夜上書呈奏陛下,半個時辰後覺得還不妥,親自上了馬車趕去了皇宮。
不料上報的文書沒見着,第二天一早,宋禦史被發現受刺于一人迹罕至的小巷,所攜帶的證物不翼而飛,與此同時,禦史府上下慘遭滅門,無一人逃脫。府内剩餘珍珠首飾也全部消失了蹤影。
此事對方做的幹淨利落,叫人瞧不出任何不妥,衆人隻當是宋禦史平日直言敢谏,得罪了不少人,因而才遭此毒手。
隻是仵作當時查驗屍首時多留了一個心眼,那人曾是邊關駐軍,在大齊西北待了許多年,眼界寬廣學識豐富,他覺得下手之人行為甚是狠辣,招招緻命,再結合傷口的痕迹和走向,不似尋常大齊内殺手所為,他複又找了幾個精通此道的學者,經多方認定認為行事之人疑似外邦之人。
此番結果是秘密呈奏陛下的,陛下聞言震怒,命令稽察司四方司使以此案為重為先,務必将此事查個清楚,捉拿要犯歸案,還大齊禦史一個清白,也給大齊子民一顆定心丸。
“因此我們幾人連夜聚往京城,先搜查了禦史府,找到了禦史夫人藏于繡帕夾層的證據,随後審了珠寶鋪子,這才發現宋禦史應是發現了私販鹽案,才被人滅了口。”
“藏了鹽的珍珠原本不應該流通于市場,這批珍珠本應作為貿易商品經琉鎮流通關外,是中道看守不利,叫一個客棧老闆偷偷拿次品換了些去,這才一路流通到京城。我們沿着線索來到琉鎮,眼看那看守頭目就要落網,就在押送途中突然中了暗箭身亡。我們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張密令,就是那日你在問訊房翻譯并解開的那個。”
王慈頓了頓,“如你所見,我們來此,是為了‘珍珠販鹽案’。”
“我們懷疑,有一夥膽大包天之人,不僅在大齊境内私自販鹽,并交易關外,獲取巨額利益,而且對所有可能阻礙他們行動之人痛下殺手,行事行為肆無忌憚惡劣至極,不僅破壞了大齊律法,還是威脅大齊安全的一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