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瑤隻是平日裡,心思不在這些彎彎繞繞上,但這并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
一瞬間,最近一段時日她腦海中亂糟糟的猜測,隐隐連成一條線。
哥哥到底想瞞她什麼?
那今日,他為何又将鑰匙,親手送到她的手中?
冷白的光亮照在她臉上,顯得皮膚有一種如紙的蒼白,仿佛叫人輕輕一碰,就會層層剝落分崩離析。
“哥哥……家裡,是不是出事了?”
“鑰匙,對,鑰匙呢?我要親自去看一眼!”
謝風瑤一時心亂如麻,手中方寸大亂,本來已理好大半的鑰匙,不知怎的卻越找越亂。
銅齒間的鈍角狠狠戳上柔軟的指腹,她低低痛呼一聲,一整串鑰匙“咣啷”一聲落在地上。
她剛欲低身去撿,可一垂頭,原本刻意忍在眼角的淚珠,一下全彙聚在眼眸中間,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謝風瑤,你好沒用啊。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眨眼,想要逼退那淚意,可是鼻尖到底酸得不行。
視線模糊間,她聽見面前一聲幾不可察的歎息。
緊接着一串冰涼被塞到她手裡,眼底傳來絲滑柔軟的觸感,帶着淺淡的栀子香。
那人拿着一方手帕,輕柔,仔細,替她将眼淚一點點擦幹淨。
眼前重新變得清明起來。入目,是一雙溫柔堅定的眼眸。
謝風瑤原本紛繁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安定了一刹那。
“姐姐,你為何要對我那樣好?”
雲紫怡看着面前哭紅眼睛的少女,心中有一塊地方跳了一下,柔軟但又酸澀。
因為我啊,曾經也如同你這般哭過,獨自一人。
但如今,我面前也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少女,而我手中恰好有一方錦帕。
我又有什麼理由,拒絕為她輕輕拭去淚痕呢?
雲紫怡低頭收起方帕,将它仔仔細細疊好,放到謝風瑤掌心中。
并未言語,隻是輕輕擡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謝風瑤眼眶一紅,眼看又要啪嗒啪嗒落淚。
“好啦,再哭下去,這帕子都不夠擦了。”雲紫怡彎起唇角。
面前的小姑娘聞言立刻收了聲,不好意思地伸出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
“姐姐,我想好了——”
“我想要真相,我要進這第二十二間!”
……
可她實際上并沒有見過這第二十二間。
于是她們在甲字庫之中宛若無頭蒼蠅一般,轉了整整兩圈,所有空白牆壁全部敲了一遍,竟然連門都沒有尋到。
“實在不行,我出去問問哥哥罷!”
謝風瑤也有些着急,提起裙擺就要往出口走去。
“不可!”雲紫怡皺眉,伸手攔住她。
她知謝風瑤心裡已如明鏡一般,于是也沒再和她遮掩什麼。
“謝家主既親手給你,卻又沒有明言與你,想必這件事他也不欲,或是無法親自開口。我們也不必再打攪他,再找找看便是。”
謝風瑤垂頭咬唇,“好,我都聽你的,雲姐姐。”
二人又開始再轉第三圈。
雲紫怡剛向前走了兩步,心中越琢磨越發不對,忽然間頓住腳步。
“阿瑤你方才說,第二十一間在……”
甲字庫所有隔間,并不完全是平均、對稱分布的。
共二十一間隔間,上十下十,每層又左右各五。
但左右兩個首間,也就是兩層共計四個隔間,是有尋常一倍寬敞的,第二十一間就套在其中一間裡。
“我一直有個疑問未得解答,這隔間數量,為何是二十一?”
不是整齊的二十,反倒像是偏偏多出這一個似的。
謝風瑤解釋道,“甲字庫規劃之初,是隻有二十間隔間的。”
“但在我年幼時,父親某日突然又給上宮樓遞了訂單,很快那邊來人進了甲字庫,這第二十一間,實為後來添進去的。”
“我曾好奇問過父親,但他隻是說覺得原先的布局太過規矩死闆,如此之地當有一‘眼’存在,于是他就拿這套間的二十一間,作為點睛之筆。”
謝風瑤摸了摸鼻尖,面露一絲懊惱。
“我父親除了是一方商人之外,亦熱衷于風雅之事,當時頗得‘雅商’的名号。我那年尚且年幼,正是心浮氣躁貪玩的年紀,隻當是父親又沉迷于什麼新奇的建造樣式,因此并沒有深問。”
雲紫怡聽完心裡一沉,“那當時此事可有聲張?”
謝風瑤一愣,“好像……并未。”
“甲字庫乃上宮樓心血之作,但缺憾之處在于機關造法過于精絕,需要定時給予檢查,以維護正常運轉和安全。
那時正值上宮樓三年一次的檢查,二十一間的整個建造過程,都是包含在例行檢查期間的,尋常人應當并不知曉二十一間的狀況。
等修建二十一間的消息正式公之于衆,還是在下一個三年的例行檢查上。”
雲紫怡點點頭,神色凝重,“那你是否還記得,初建二十一間,具體是在哪一年?或是,你幾歲之時?”
哪一年,幾歲。
謝風瑤再次愣住。
她努力地在腦海中回想,回想起小時候她站在甲字庫外面,看着身穿上宮樓衣裝之人來來往往。
回想起她跑去問父親,卻被對方一把抱在懷裡,他的懷抱寬闊又溫暖,讓她忘記了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