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甯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嗯,這是在哪裡?”
“這是忽葉山的山神廟,雖然破了點,但好歹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女子神色平靜地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草藥遞到她嘴邊。
沈清甯雙手接過,“我手沒事,自己來吧。”
女子輕輕笑了笑,小心地将藥和勺子放在她手中。
通過交談,沈清甯得知女子名叫寶珠,是山下田家村的村民,父親是村裡的大夫,她自幼跟着父親學習,也懂些醫術。
幾年前父母相繼去世,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被村裡的一個地痞流氓惦記上了,某天夜裡,那小地痞吃醉了酒偷偷溜進她屋裡,想要強占了她,被她失手砸死,慌不擇路的寶珠連夜将地痞拖進家門口的河裡,又不敢再回家,後來發現了山上的一處破廟,自此便在這裡安了家。
沈清甯聽了寶珠的遭遇感歎她的坦誠的同時又十分佩服,一個柔弱的姑娘在失手殺人後,能不動聲色地将屍體處理了,還能在這樣一個破敗的廟裡一住就是幾年,其心智真的不簡單。
“我們相識不久,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下山後去告發你嗎?”沈清甯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寶珠淡然一笑,順勢在她旁邊坐下,“你會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嗎?”
“應該,不會吧。”
“所以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更何況,我也在這裡呆夠了,與其像鬼一樣要這樣暗無天日的過一輩子,倒不如被官府抓了痛快些。”
日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照在了寶珠有些黝黑的臉上,她向後挪了挪身體,将臉藏在了陽光之後,有些高興地說道:“你知道嗎,你是我四年來第一次碰到的人,終于有人跟我說話了,我很開心。”
沈清甯默默聽她訴說着這四年來的孤獨和無助,正如她所說,她大概是很久沒與人說話了一般,恨不得一口氣将這輩子的話都說盡一般,滔滔不絕。
山裡的天總是黑得比山外早一些,才剛接近酉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寶珠從外面采了野果,又撿了些幹柴點起了火堆,兩人填飽肚子後便靠在草垛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兩人漸漸迷迷糊糊地閉起了眼睛。
忽然,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音将沈清甯從夢鄉裡拉了出來,睜開眼睛,狂跳的心髒還沒有從夢中的驚險裡抽離出來。
借着月光,她看到一旁的寶珠依然呼吸均勻,似是完全沒有被廟外面的聲音影響到。
沈清甯撲開身上的稻草,拖着右腿挪到門邊貼緊門框聽去,隻聽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有人在揮着刀撥草,又或許是蛇鼠蟲蟻在貼地而行。
若是蛇鼠蟲蟻還好,隻怕的是那些要殺自己的人尋了過來,她現在還帶着傷,自保都難,更何況還有一個寶珠。
想到這裡,她急忙悄悄挪到寶珠身邊推了推。
“寶珠,快起來。”
寶珠睡眼惺忪,略帶鼻音道:“怎麼了,大半夜的你不睡覺......”
“噓”沈清甯險些被驚出冷汗來,忙捂住她的嘴,比劃道:“别出聲,外面有人來了。”
寶珠瞬間清醒,翻身起來幾步躍到門口,捅開門闆上的紙看向外面,良久,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聲音道:“人還不少,還帶着兵器。”
沈清甯默默打量着寶珠沒作聲,剛剛她翻身至門口的那套動作,輕盈又敏捷,完全不是一個農家女會有的身手,倒更像是個練家子。
“寶珠......”
“跟我來。”不等沈清甯開口,寶珠先一步将她攙起,指着破廟裡的那尊泥菩薩身後,“這些人八成是沖着你來的,那菩薩身後有個藏身的地方,你先藏到那裡,外面我來應付。”
說着,也不顧她是否願意,便一把将她塞進了菩薩身後的凹陷處,拿稻草塞嚴實後便躺回先前躺着的門闆處。
“嗵”的一聲,原本就破敗不堪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得四分五裂,砸在地上濺起一陣不小的灰塵。
寶珠尖叫一聲抓起一把稻草護在胸前,門外走進來的幾人也被她這一聲尖叫吓得愣在當場。
待雙方都看清了對面是人後,才終于有人先開了口。
“你,你們是什麼人?”寶珠驚慌失措地抱着身體縮在牆邊。
來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趕了趕眼前的灰,冷聲問道:“有沒有見過一個受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