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連鶴姑娘，”齊明朗見連鶴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于是便拱手道，“紙筆都在桌上，連姑娘請便吧。”
連鶴眼角的餘光落在了齊明朗寫好的紙張上：“齊太醫，你是在寫什麼藥方嗎？”
“嗯，此前公主讓我将給病人用的方子減少劑量喂給馬兒，看能否起效。”齊明朗拿起桌上的藥方遞給連鶴，“正好連姑娘在此，麻煩幫我看看這方子是否合适。”
“這？”連鶴接過方子細看道，“可這方子的用藥和原來的方子有好幾處不同啊。”
“沒錯。方才我在清點藥材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圉人，是他的話讓我改動了方子。”
“難道你遇到的那個圉人還是個會給馬兒治病的獸醫嗎？”姜年擡眼說道。
“非也。他家中的馬兒久病不愈，故而來這邊詢問官府是否有能救馬兒的法子。當我和他說将人用的方子減少劑量喂給馬兒看能否起效時，他忽然反應劇烈，并出言阻止了我。”
“那是為何？”
“他說先前收到過官府發的治療瘟疫的藥材，知道裡頭有蒺藜葉。接着他又說自己養馬多年，發現每次馬兒誤吃蒺藜葉都會嘔哕，所以他認為那個方子會加重馬兒的病情。”
“原來如此，那把蒺藜葉去掉不就行了。怎麼還改動了好幾處？”連鶴把方子還給了齊明朗。
“是這樣的，昨日公主去得望山莊後，我便差人去城中各大藥肆詢問藥方中各位藥材的存量，沒想到結果卻和我先前預料的有些差異。”
“藥方裡的都是些普通藥材，且我們的物資中也有部分和藥方一緻的藥材，所以我原以為藥材應該是很充足的。”
姜年心下一驚，問道：“那現在是缺了什麼藥材嗎？”
“缺的是白芷，也不算是缺，但隻夠人用的量。若是再給家禽家畜使用，那就不夠了。”
“我明白了，如果藥方真的起效了，那到時百姓們勢必會請求官府繼續給家禽家畜發藥，到那時家禽家畜的用藥就會擠壓人的用藥。如果官府不給，可能還會導緻百姓怨聲載道。”姜年思索後說道。
“沒錯，我正是這麼想的。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由于少了蒺藜葉和白芷，所以先前的方子也隻能再次改動以提高藥效。”
“白芷并不屬于珍稀藥材，種植條件也相對簡單。”姜年好奇道，“别的地方缺白芷也就罷了，衆遙城這種中藥種植名城怎麼會缺白芷呢？”
“為了能讓藥材賣出更高的價格，種植藥材的人往往會将藥材貯存起來，而非應季售賣。藥肆的人說先前的暴雨把很多中藥種植園地都淹了，那裡貯存的藥材也被淹得七七八八了。而留存下來的大部分藥材又差不多都被本地最大的藥材商用高價收走了，所以藥肆裡就會缺一些藥材。”
“本地最大的藥材商？莫非你說的是杜仲山莊？”姜年沉吟道。
“沒錯，正是杜仲山莊。我們這次帶來的藥材，大多都是先前太醫署張榜收購的藥材，而供應藥材的商家也正是杜仲山莊。可以說，這些藥材去京城轉了一圈然後又回來了。”
“怎麼什麼事都與杜仲山莊有關啊？”連鶴不由得喃喃自語道，“它究竟是什麼來頭？”
“如果沒别的事了，齊太醫你就命人将這方子熬成湯藥給我們生病的馬兒喝吧，我們留在這裡寫信就好了。”
“是，下官這就去辦。”話音剛落，齊明朗便忙不疊地離開了茅草屋。
“年兒，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杜仲山莊有古怪？”
“嗯，派人潛入得望山莊竊取地契、高價收購藥材以至于百姓亂砍濫伐導緻河道淤積、作為藥材商給太醫署供應藥材，我們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身影。但方才齊太醫在場，我也不好講太多。”
“是啊，這麼一想确實過于巧合了，但這三件事隻有第一件事是違法的。”
“那也未必。”姜年攢眉道，“為太醫署供應藥材的商家戶部選定的。在采購藥材前，太醫署和戶部講明所需藥材的名稱、質量以及數量後，就由戶部去聯系能符合要求的藥材商。”
“你是說這裡頭可能有貓膩？”
“沒錯，但沒有證據就隻能算猜測。如今我們也顧不得這件事，隻能日後回京再好好調查一番。”
“也是，我還是先給祖母寫信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待到寫完信後，連鶴目光柔和地看着姜年說道：“年兒，太醫們剛到此地，他們對瘟疫引起的症狀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得留下來幫忙。你這幾日總是在不停地奔波，而後背的傷又尚未好全，應該多歇息才是。”
“我後背的傷已經無礙了，你不必過于擔心。我……那你忙吧，我先走了。”姜年瞥了一眼連鶴拿在手裡的信，然後便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翌日清晨，霧氣比往日稍微厚重了些。袁照擡頭望着氤氲在榕樹枝頭的霧氣，想到了昨夜姜年和連鶴跟她說起的有關瘟疫來源的猜測以及後續的驗證。
由于實在是放心不下馬兒的狀況，所以她一大早就去馬廄查看馬兒的狀況。
袁照發現隻有昨夜用林府湖水喂養的那十匹馬兒沒有顯示出異樣，而其餘馬兒均出現了和城内家畜相似的病症。
可今晨霧氣缭繞，袁照不放心連日奔波的馬兒再次去負重前行。于是，在和張楚商議後，她便差人去林府借馬。
此時，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姜年和連鶴突然匆匆趕來。
“年兒、阿鶴，今日怎麼起這麼早？你倆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馬兒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雖然喝了泉湖水的十匹馬兒暫時無事，但我們這次要運送的是能救治病人的桑葉，我覺得務必得穩妥些，我們還是去找林刺史借馬吧。”
“我明白，所以方才已經差人借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