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脊背一涼,出聲勸解:“太子妃與林冠清自幼青梅竹馬,相互了解也是正常。如今太子妃既已入了東宮,與殿下朝夕相處,假以時日,這情誼旁人自然也比不了。”
清羽本是楚裕言的書童,讀過書,勸慰人這一塊,要比旁人在行些。
楚裕言聲色似是緩和了些,“下去。”
清羽心裡卻是一咯噔。他知曉沒有再勸的必要,隻得拱手行了一禮,退出屋内。
房門合上,清羽摸了把後頸滲出的冷汗,在心底給千鏡滢點了個蠟。
*
千鏡滢回了房間,心中有些異樣。
船上林冠清對她說的話,那個離譜的夢,和清羽的異樣,所有一切纏在一起,混亂難解。
清羽最開始說的話,分明極具誤導性。她相信清羽的辦事能力,不至于連對方要下殺手還是隻是威逼都弄不清。
可他為什麼要騙自己?
“小姐?”
千鏡滢被這一聲喚回了神,一擡頭,見朝顔看着自己。
“小姐你怎麼了,怎麼一回來就心事重重的?”
千鏡滢搖搖頭,“沒事,許是我多心了。”
她咬了咬下唇。清羽不清楚,楚裕言總歸清楚。大不了明日再試探一下。
“對了,我想寄封信給阿爹阿娘,你尋着機會幫我送出去吧。”
朝顔點點頭。
千鏡滢拿起紙鎮把信紙壓住,朝顔在一旁伺候筆墨。千鏡滢拿筆杆有一搭沒一搭戳着自己的下巴,過了一陣,在紙上落墨。
一切安好,爹娘勿念。殿下對我很好,府中吃穿用度一應俱全,飯菜也很好吃……千鏡滢零零散散半真半假摻了兩頁紙,從自己和楚裕言感情怎麼好開始編,又把他這幾日教自己畫丹青的是添油加醋幾筆。
總而言之一句話:夫妻和睦,樂不思蜀,不必擔憂。
第二日一早,千鏡滢先去了廚房。廚房裡的雜役正忙着刷鍋洗碗,見到來人,紛紛行禮。
管事是個年過四十的婦人,瞧着有幾分福相。身上的衣服有些舊了,卻十分整潔。她看見千鏡滢,露出和氣的笑來,語氣恭敬,“太子妃可是有什麼想吃的?”
“我可以借你們的蒸籠用一下嗎?”
“哪兒的話,太子妃想用什麼直接用便是。”
千鏡滢笑着道了聲謝。
那管事恭敬道:“您要什麼,奴婢給您拿。”
千鏡滢想了想,問:“有栗子嗎?”
那管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噢”了一聲,“太子妃是想做栗子糕吧!有!”她笑道:“秋日囤了不少,如今還剩一些。”她說罷,朝後面的雜役吩咐了幾句,那雜役小跑着去了。
千鏡滢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那管事但笑不語。
雜役把材料備好給千鏡滢,又退了出去。
管事笑道:“有您嫁進來,殿下真是好福氣。”
她面上的笑不是那種阿谀奉承的笑,相反,是自然流露出的和藹的笑意,像是老媽子。
千鏡滢沒多想,隻當這管事在誇她心靈手巧,一時對對方生出幾分好感,眉眼跟着彎了彎,“多謝。”
千鏡滢做完栗子糕,去尋楚裕言。今日府中來了客人,千鏡滢在屋外候了一盞茶的功夫。進了屋,她把點心盒放下,“殿下,我做了栗子糕,你要不要嘗嘗?”
楚裕言未擡頭,“何事?”
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楚裕言今日聲色有些冷。
“你這幾日教我丹青,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做了栗子糕給你,聊表謝意。我瞧你今日挺忙的,應該沒空應付我。能不能放我出府,我自己去玩?”
她自認這番話說得極漂亮。
楚裕言語氣有些冷硬,“不行。”
千鏡滢沒料到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楚裕言居然會這麼不好說話,“為什麼?”
楚裕言手中的筆未停。
這又是怎麼了?千鏡滢把這幾天幹得所有事想了一遍,連不小心踩倒了牆角的一枝花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懷疑了一通。
最後在楚裕言面前坐下,試探道:“我沒得罪你吧?”
楚裕言視線清淩淩得掃了過來,“你出府,是想做什麼?”
千鏡滢有些奇怪,上街除了玩,還能做什麼?她心裡這樣想的,面上還是老老實實道:“無非吃喝玩樂。”
楚裕言面色稍緩,但隻收回視線,仍未松口。
千鏡滢急了,她一把把楚裕言手裡的書抽過。結果剛一抽走,楚裕言視線掃來,千鏡滢縮了縮脖子,把書小心塞回到他手裡,“我出府玩幾個時辰就回來。你若是擔心,我多帶幾個護衛便是。”
她見楚裕言仍不松口,一時弄不清他是什麼意思。隻得換了個話題,“那你今日還教我丹青嗎?”
楚裕言默了一陣,良久,把書放下,“過來。”
千鏡滢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生氣。她到楚裕言身側坐下,拿起墨條研墨。過了一會,她狀若無意道:“我聽清羽說,殿下把李巧兒送回老家安置了?”
紙鎮壓下,撞擊一聲。千鏡滢脊背僵了一下,一扭頭,卻見楚裕言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
千鏡滢莫名有些心虛,伸手撚了塊栗子糕咬了一口,待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開,她問:“我聽說她當時險些遇害,人沒事吧?”
“你還學麼?”
“……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