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亞德皇宮又稱月宮,名字取得清冽雅緻,實際上金碧輝煌、雕牆巨畫,奢靡得近乎俗氣了。
舒緩悠揚的樂聲響徹聖禮華宴廳,穿着精細宮廷服飾的侍官穿梭在場内,照料着來賓們的需求。
帝國一共二十七個軍團,除了戍邊的幾位長官實在趕不回來,幾乎所有軍團長官都在這了。
魏劭一身深色正裝,寬肩窄腰,在一群身材剛勁的軍雌當中也不顯得突兀。
倒是他身邊的斐洛,薄唇清目,皮膚在宴廳璀璨的燈光下白得近乎失真,和深色的正裝一對比,竟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意味。
場上有些軍官是與雄主一同赴宴的,魏劭甚至能感覺到那些雄蟲投來了若有若無的打量目光。
不是向他,而是向斐洛。
他們身邊的軍官大約是沒發現,又或許是發現了卻視若無睹,總之反應稱得上漠然。
魏劭注意到,這些和軍雌一同參加宴會的雄蟲衣服上都繡着獵鷹展翅的圖紋——薩特亞德皇室的标志。
政治聯姻在哪個國家都有,蟲族也不例外,這顯然是皇室對高位軍雌的牽制。
那……
魏劭忍不住又側首看了斐洛一眼,恰好四目相對,斐洛給了他一個疑問的表情。
魏劭搖搖頭。
自己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之前斐洛不是還順利申請了婚姻匹配?
斐洛以為他是餓了,招手叫來侍官,取了一份甜點遞給他。
這種甜點原本就是為了雄蟲們準備的,宮宴禮節繁多,餐前等候時間太長,雄蟲身體素質不如雌蟲,這算是一種特殊照顧。
但此舉的糟糕之處就在于,這下大家都知道魏劭是雄蟲了,紛紛向魏劭投以打探的目光。
對面的軍官甚至直接出聲問:“斐洛,這是誰?”
這位軍官氣質沉着,眼角和額頭都有細紋,年齡明顯比斐洛大很多,從位置安排上看,軍銜應該和斐洛同級,但他說話的口吻卻像以斐洛的長輩自居。
斐洛的反應很好地印證了這一點。
他微微垂首,以一個敬重的姿态,短暫而清晰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奧托上将,他是我的朋友。”
魏劭了然。
之前閑聊時斐洛跟他說過,自己是在廢棄星流浪長大的,後來被一位軍官所救,收進了軍隊。
這位軍官就是奧托。
後來斐洛的軍功越攢越高,皇帝出于某些顧慮,将他從奧托上将的第八軍中分了出來,單單成立了十九軍,基地駐紮在帝星。
奧托聽了斐洛的話,剛毅冷靜的面容上竟閃過一絲詫異。
“也好。”他輕歎。
魏劭覺得這位老上将的态度有點古怪,悄聲問斐洛:“什麼好?”
斐洛:“誇你好。”
魏劭:“……”拿我當傻子哄嗎?
魏劭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啞謎,但斐洛顯然不打算與他分享,他隻能郁悶地盯着面前的甜點。
斐洛将叉子塞進他手裡:“你先吃,離正式開宴還有一會兒。”
魏劭知道他是擔心自己那脆弱的胃,低頭切了一角,正要放進嘴裡,一個磁性低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奧托上将不知道嗎,艾德裡安和斐洛上将之前就是為這位閣下鬧紅了臉。”
說話的是個衣着華貴的蟲,魏劭不需要通過猜測去判斷他的身份,因為這張臉出現在政治新聞上的頻率不比艾德裡安低。
——是大皇子弗雷德。
弗雷德身後還跟着幾位皇子,艾德裡安也在其中,聽完這句話,扯了扯嘴角,譏諷道:“了解得這麼清楚,怎麼,你也看上他了?府中那位沒意見嗎?”
弗雷德被嗆了也不見生氣,搖頭故作無奈:“艾德裡安,你總是這個脾氣,我隻是回答奧托上将的疑問罷了。”
艾德裡安看起來被他惡心得夠嗆,翻了個白眼,徑直從他身側掠了過去。
魏劭打心眼裡覺得,看艾德裡安吃癟其實是一件挺令人愉悅的事——如果現在大家的視線沒有聚集在他身上的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艾德裡安三番五次找他麻煩,多少傳進了一些耳朵,今天弗雷德算是把這口瓜坐實了。
弗雷德說的也不完全算錯,但落進别蟲的耳朵裡就成了另一回事。
周圍蟲看他的眼神已經變得耐人尋味起來,看斐洛的眼神則像在說“原來你是這樣的斐洛”。
魏劭有點擔心地看了斐洛一眼,斐洛卻極輕微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摻和這兩位的事。
斐洛低頭撥弄了一陣手指,緊接着魏劭的終端震了震,彈出斐洛的消息。
【弗雷德跟艾德裡安向來不對付,不用理會他們。】
這倆政治上的競争關系不算秘密,魏劭回複:【他們私下關系也很差?】
【很糟糕。陛下偏愛艾德裡安,弗雷德心有不忿已久,加上皇儲遲遲未定,他幾乎視艾德裡安為死敵。】
難怪。
皇帝薩特亞德五世盛裝入場,手持發言稿開始緻辭,語速慢得驚人。
發言内容比官方還官方,比套話還套話,大意就是感謝文官和将領們對帝國的奉獻、以及對帝國輝煌未來的展望。
魏劭站到第四十分鐘,幾乎昏昏欲睡,也終于理解為什麼路德爾不願意來。
終于,伴随着五世皇帝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正廳内再次響起優雅的奏樂,衆人向高座敬酒,然後齊齊落座。
……魏劭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