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圖鈞打開抽屜,又看了一眼年方傑留給他的字條。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扔掉,可能是年方傑的字寫得很好看。
倪圖鈞的中文是在A國學的,雖然也是學完了國内高中的語文課程,語言水平并不差,但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練字,所以一直很佩服字寫得漂亮的人。
對年方傑的感謝也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本來計劃在送他回去的路上說的,順便問問他什麼時候練的字,怎麼堅持下來的,今後工作之餘,他也能試試。
倪圖鈞忽然意識到,自己拟定了一個和年方傑搞好關系的計劃,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動了解一個人。
打車到家後,年方傑猶豫再三,給倪圖鈞發了消息。
【倪部,我到家了。】
【好。】
他回複得很快。
【謝謝倪部的好意,我不想麻煩您,請别誤會。】
年方傑還是決定解釋,發出後覺得自己的回複生硬疏遠。
【沒有誤會。】
真的嗎?倪圖鈞的回複的四個字,好像重重地關上了心門。年方傑心中蔓起一陣酸澀。
不是這樣的,我想把真實情況告訴你。
年方傑猶豫着要從何說起時,打字好像真的說不清,打着打着又删了,反複了好幾次,倪圖鈞的語音打了過來。
“倪部,有事嗎?”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倪圖鈞說,語速略快,并不像短信中這麼絕情冷靜,“正在輸入來來去去,是想說什麼?不如直接說。”
“我是想解釋,以前搭同事的車,有很不愉快經曆。所以剛才有點應激了,不是對倪部有意見,請不要在意。”年方傑深吸了口氣,解釋道。
“我沒有在意。”倪圖鈞回複,否認地很快,像撒謊的小孩。
“你沒有在意,卻一直盯着我的聊天框,等不了我的正在輸入,給我打語音?”年方傑點破。
“……”倪圖鈞難得被問住了,他在這種人際關系的處理上,完全沒年方傑的娴熟勁。
“或許我們都應該坦誠一點。”年方傑覺得既然已經開了個頭,就決心把話說開:
“倪部,今天你在電梯間救了我,我很感激。
入職到現在接觸下來,我覺得你其實特别講義氣,也很會為他人着想,隻是不愛把這些挂在嘴邊說。
我挺想和你交朋友的。搭車的事是我的心結,我其實原本不想說,但也不想瞞着你造成誤會。”
倪圖鈞仍然在沉默。年方傑說完等了一會,開始猶豫是不是自己有些太自作聰明。
他對倪圖鈞真的有點喜歡,從長相到性格,就是忍不住地想站在他這一邊。
不說掰不掰彎什麼的,單純做個朋友也不錯,做不成朋友,至少不希望有什麼誤會。
他覺得倪圖鈞肯定是個講理的人,所以他直接坦白去講,倪圖鈞更能接受。
他希望這次,自己也賭對了。
“好。既然是朋友,我有個要求,”倪圖鈞回答,很輕,和平時開會時的冷靜語氣完全不同,有一些柔和,“可以别再叫我倪部了嗎?”
“好,我和大家一起叫倪老師。”叫倪部的确是有點生分。
“TJ。”他說,還是那樣輕輕的,像在和小動物說話,“你叫我TJ。”
“好,TJ。”年方傑的語調也跟着他放緩。
“嗯。”倪圖鈞應了一聲,“我……不太擅長說自己的感受。你幫了我的忙,于公于私都是。
我不習慣欠别人情。總之,謝謝你的酸奶,還有便條。你的字……很好看。”
“謝謝。”年方傑笑了,他以前當過宣傳委員,為了出好版報特意練了一段時間。長大之後,很少有人誇獎他的字好看了。
“所以,”倪圖鈞躊躇着,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詞,等了半晌又開口,說的英語,“We are good?”
“很Good。”年方傑忽然明白了,倪圖鈞說話一闆一眼,是因為他的中文都是學校學的,書面語居多。
一開口說英語,語調就突然就變得很柔和,他膽大起來,“TJ,你今天不回去了?”
電話那頭的倪圖鈞,聽到他叫自己TJ,好像笑了一聲。
“這就走。”他說,“明天見,小傑。”
“我好像沒同意你這麼叫吧。”年方傑哭笑不得。
從倪圖鈞口中他的小名還是太暧昧了,可他從沒聽過倪圖鈞笑。
“算了,沒事,明天見,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