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立秋早過,烈毒日頭卻如添柴潑油,熊熊更勝,遲遲不肯退場。
熔爐似的全城炙烤之下,臨近晌午,無數行人急迫穿行,恨不得瞬移到空調房裡。
北城大學的樹德小廣場卻群生堆積,一年一度的社團招新在此拉開帷幕,各大社長、部長輪番上陣,上演搶人大戲。
和絕大多數前來探個新奇,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向哪個社團投遞申請表的大一新生不同,謝時依已是大二,目的明确。
室友們通過小群得知她去了哪裡,無不驚奇,一個二個連番轟炸。
【十一,你怎麼一聲不響跑去社團招新了?】
【去年我們幾個拉着你去,你都不去啊。】
【今年咋想通了?你突然對哪個社團感興趣了?快速速招來!】
正午溫度節節攀升,謝時依尋了處庇蔭地,用紙巾擦拭額頭上不斷滲出的熱汗,旋即快速打字,潦草應對幾句。
她還和一年前初入這座巍峨學府一樣,對任何需要耗費時間應付,可能耽誤學業的社團都沒有興趣。
她隻是對一個人有興趣。
萦繞身側的沉悶空氣倏然攪動,掀起一股熱風,一夥女生急不可耐地奔過。
她們叽叽喳喳,催促着彼此:“快快快,義工社那麼火,去晚了連申請表的一個角都搶不到。”
謝時依舉目遠眺,她們直奔的義工社位于整個招新場地的東北偏角,欠缺醒目招牌和宣傳海報,最不起眼。
也是全場唯一一個用不着社團成員放聲吆喝,想方設法塞宣傳單就被衆多學生圍得水洩不通,哄搶申請表的一個社。
謝時依收起手機,無視一個個抛出橄榄枝的社團,加快腳步朝義工社走去。
一靠近便瞧見大家東張西望,紛紛詢問:“社長呢?”
“我是沖着社長來的啊,他怎麼不在啊!”
“雲學長學的是計算機,課表排得比霸總時間還滿,現在估計在教室上課吧。”
“你想太多,雲祈什麼時候規規矩矩上完一整節課?”
謝時依生在南方,一米六三的個子擠在一群北方女生中稍顯遜色。
她剛好仗着小巧靈活的體形,從縫隙間奪到一張申請表。
她默默無聞地去角落填寫,一心二用聽其他人議論。
之于她們對雲祈的說法,謝時依半點不覺驚奇。
雲祈比她大一屆,讀到大三,據傳過去兩年,他沒有徹底曠過一節課,但總是坐不住。
他在教室裡面待的最長時間是三十二分鐘,最短是五分鐘,并且存在刷新這個下限的極大可能。
他永遠不聲不響坐在教室最後排的右側一角,自認為把該聽的有趣内容聽完了就溜了。
大搖大擺,毫無遮掩。
曾有教授出言阻止,雲祈全然不給面子,直截了當地說:“你講課和唐僧念經有得一拼,下面的内容肯定能把我講睡着,我還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幹什麼?回寝室補覺不是更舒服?”
弄得教授們惱羞成怒,又暗暗較勁,不約而同内卷起來。
他們無不絞盡腦汁備課,力求把傳統的傳道受業解惑翻出花樣。
有學生聽到幾位教授私下攀比下注,以誰能在課堂上多留住雲祈幾分鐘為傲。
就連計算機系對于學生出勤要求最為嚴苛的一位教授都欣然接受,放任雲祈來去自由。
其他同學提出抗議,直言教授偏心,教授四兩撥千斤地回:“你們哪個的成績要是追得平雲祈,可以比他更自由。”
同學們登時啞聲。
雲祈我行我素歸我行我素,在學業成績上卻一騎絕塵,當初以理科狀元的傲人成績入校,每次期末考下來的績點都遙不可及,令人咋舌。
并且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類編程大賽,無不捧回頭獎。
這時,四下尋找雲祈身影的人群中爆出一聲:“雲學長去了籃球場!”
謝時依低垂的雙瞳直了直,大筆一揮,以最快速度填完申請表,交了以後就跑出了這方哄鬧。
她去路邊掃一輛共享單車,馬不停蹄往籃球場趕。
即将抵達時,謝時依竭力蹬着自行車腳踏的雙腿忽地停住。
扭頭望去,斜側方一條通往幽密林子的不起眼小路上,前後走過了一男一女。
女生身形高挑纖細,衣着制服短裙,踩一雙不太好走的高跟鞋,慌慌張張追着前面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