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隻是找來吸管,方便她喝水,現在可是實實在在的喂。
謝時依沒急着吃,而是有意問:“你這是在喂我嗎?”
“不是。”雲祈一口否認,“喂一個傻子。”
謝時依眉梢無意識打彎,忍俊不禁。
她張開嘴,喝完了一勺。
雲祈又舀起一勺遞過來時,她卻不喝了。
雲祈劍眉微動,定定看她。
“燙。”謝時依小聲解釋。
“事真多。”話音未落,雲祈低下頭,吹了吹滿滿當當的一勺粥。
謝時依嘴邊的弧度克制不住,很難不上翹。
感覺粥勺冒出的熱氣沒那麼密集了,雲祈再将勺子遞向她。
正在這個檔口,房門外響起分貝偏高的嗓門:“是這一間吧?”
“祈哥群裡說了,就是這兒。”
旋即,陸方池一夥人風風火火地擰開門把手,正好瞧見裡面一個颀長少年細緻地吹涼一勺什麼東西,再耐心備至地喂向病床上的女生。
烏泱泱一群人無不呆愣,領頭的陸方池第一個說:“走錯了,那人肯定不是祈哥。”
他掉頭就要走,雲祈頗為無語,喊住他:“上哪兒去?”
陸方池腳步一頓,狠狠揉了把眼睛朝他看去,驚愕萬狀瞬時爬滿一張娃娃臉,期期艾艾地叫:“我擦,你你你在幹啥!”
雲祈可是養尊處優,家裡不少人伺候的大少爺,除非尤為喜愛,對人待物極度缺少耐心,不說親眼所見他伺候别人,就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陸方池這一高亢嗓門,把同行幾個被驚得神遊天外的社團成員的魂魄叫了回來,一個二個受他影響,跟着嚷嚷起來。
雲祈維持遞勺子給謝時依的動作,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睜睜瞧着她雙頰飛來绯紅,遲遲不肯再吃。
他煩躁不已,偏頭呵道:“閉嘴。”
陸方池等人齊刷刷地把嘴巴拉上封條,杵在門口紋絲不動,石柱子一樣。
雲祈沒管他們,自顧自再把勺子往前遞,“吃你的,不許浪費。”
謝時依盡量不去瞟陸方池他們,加快吞咽速度。
一口接一口地喂完一整碗粥,将空碗丢去垃圾桶,回身對上陸方池幾人瞪圓的眼睛,雲祈才後知後覺有些不自在。
他握拳輕咳兩聲,看向謝時依,趕在陸方池他們又要亂嚷之前,他冷下去說:“你身體這麼虛,真的不适合義工社。”
謝時依中途暈倒,已經預料到這次考察的結局。
她垂眸點點頭:“我知道。”
大概沒料到她會如此平和,半點掙紮解釋的打算都沒有,雲祈微有錯愕,默然等了好幾秒才潦草地颔了颔首。
他盡數反應,落進了一瞬不瞬緊盯他的陸方池眼中,後者眉尾飛揚,快要翹去天上。
等到謝時依輸完液,由社團其他女成員送回學校,陸方池膽大包天地去撞雲祈肩膀,咧開嘴調侃:“謝妹妹放棄加入我們義工社,某位哥好像不高興啊。”
“你哪隻眼睛看出我不高興?”雲祈避開他直勾勾探索的視線,冷淡一呵。
陸方池賊笑:“我有說這位哥是您老人家嗎?”
雲祈:“……”
他一把掀開陸方池,掉頭就走。
沒走出去多遠,他眼前景象鬼使神差地突轉變化,片刻凝固在女生小臉慘白,孤零零坐在彌漫消毒水的病床上,低眉斂目應出的“我知道”。
雲祈喉間溢出一聲譏諷的輕嗤,喃喃自話:“還以為她有多執着。”
也不過如此。
——
小長假結束後的一個午後,秋高氣爽。
雲祈又逃了大半節專業課,縮回寝室敲完幾段繁瑣的代碼,翻起一份文件,琢磨近期一直在考慮的注冊公司。
倏然,寝室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陸方池撞門而入,直奔雲祈,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謝妹妹……謝妹妹……”
“她沒名字?”雲祈翻過一頁文件,冷眼斜他。
“成成成,謝時依她,社團,社團……”不知道陸方池以沖刺的速度沖了多遠,虛弱地趴在他書桌邊緣,一口氣還沒喘過了。
雲祈偏過目光,不确定地問:“她,又在打義工社主意了?”
不知怎的,他翻閱文件的指尖稍有收緊。
陸方池瘋狂擺手:“不是,她自個兒成立一個。”
雲祈雲裡霧裡:“幾個意思?”
陸方池狠狠拍打胸脯兩下,把氣順絲滑了再回:“她說要成立一個新社團,叫樂善社,和我們義工社一樣,也做好人好事。”
雲祈大緻聽懂了,呵地笑出了聲。
他再低頭瞅向文件,白紙黑字瞬時褪色成了無字天書,再難讀進腦子。
雲祈幹脆将文件扔向角落,起身朝外面走。
陸方池從桌沿爬起來,一頭霧水:“去哪兒啊?”
“她挺有能耐。”雲祈答非所問,極速出了寝室。
陸方池原地呆讷兩秒,直覺不對,手忙腳亂趴去陽台。
雲祈落拓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寝室樓下,他徑直走向停放自行車的區域,解鎖一輛黑紅配色,招搖過頭的機車,跨步上車,嗡地一聲絕塵遠去
陸方池伸長脖子,仔細辨别他挑選的方向。
似乎是……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