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邪塔外,步顔狠狠打了個噴嚏。
不好,誰在罵她!
小狐狸用肉墊搓了搓鼻子,警惕地環視四周。
鎮邪塔位于一處開闊平坦的庭院内,通體鎏金,雕文刻镂極盡恢弘大氣。此時數道禁制和守衛已撤,周圍空無一人。
“别看了,這附近但凡有個活物都得讓你給煩死了。”
蟒精終于等到她消停,已經面如土色:“你别姓步了,改名姓範吧。就叫範得狠,範得慌,範得不行。”
一旁并排站着的侍童們聞言紛紛投來贊許的目光。
步顔一聽不樂意了:“道友,你格局小了!你我現在都有求于翦舟,我隻是想多了解他一點。”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你那是想了解他的人嗎??”蟒精忍無可忍地罵出聲,“你分明就是饞他頭發!你好色,你無恥!”
好家夥,猝不及防一口大瓜。
侍童們聽得瞳孔地震,幾隻耳朵全都悄悄豎起來。
“随口問一問嘛。”小狐狸不以為然地嘟囔,“了解一個人,自然應當了解他的全部。你呀,還是太年輕……”
穿書前她光是修煉就有三千年,要比資曆,他爺爺的爺爺都得喚她一聲大王。
蟒精兩眼騰地竄起兩團怒火,陰柔的臉上忽青忽白。
誰能比他更倒黴?剛死了老婆沒了修為,還要被隻狐狸折磨耳朵。誰可忍蛇都不可忍!
他撸起袖子就準備上前捉她,圍觀群衆侍童們一看情況不妙,連忙上前阻止。
場面一時間陷入混亂。
步顔輕盈地蹦跶兩下,跳上塔外的大理石護欄躲避,紫眸中悄然揉進幾分凝重。
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地方确實不對勁。
從剛才靠近這裡開始,她就明顯感覺周圍空氣冷了幾度,氣氛也變得甚是壓抑。
不僅如此,還有一道陰冷詭異的力量貼着她的脊背掃過,肆無忌憚,寒氣逼人。
小狐狸頭皮發麻,瞟了眼那頭正上蹿下跳的蟒精。
進入這裡之後,他的情緒也暴躁了許多。想來跟這股不明的怪力脫不開關系……
鎮邪塔裡,究竟關着什麼?
步顔瞳孔微縮,尖尖的爪子在石柱上摳出幾道劃痕,想要進一步擴大神識去探查。
但很快地又被她自己摁住。她忽而轉眼,瞥向不遠處漆黑茂密的樹叢。
庭中月光疏離明淨,偶有幾道斑駁的樹影搖曳,看似風平浪靜。
雖然她現下修為倒退,但畢竟是大妖,神識的敏銳仍是遠超常人。
因此她很輕易就感知到,那樹叢中正埋伏着數名佛門弟子。
是翦舟不信任他們,所以特意安排的眼線嗎?
步顔眯了眯眼,強忍住一探究竟的沖動,驟然将神識撤去。
如今的她還不能暴露身份,最重要的是得苟住,留在翦舟身邊。
畢竟她的任務,隻有除掉邪佛。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裝作休息夠了的樣子跳回“戰場”,嬌聲嬌氣地繼續逗蟒精。
過了好一會兒,翦舟姗姗來遲。
“久等了。”
少年絕麗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儀容整潔,袈裟上的污漬也已徹底清潔,整個人又變回了不可亵渎的聖佛。
侍童們紛紛朝他行合十禮,側身讓出通往鎮邪塔的台階。
“翦舟!”步顔三步并作兩步跳到他肩上,“你來了,他想殺我!”一雙圓圓的眼睛控訴似地看向蟒精。
翦舟沒說什麼,擡手輕撫了撫她皮毛,随後看向蟒精:“禁制已解,鑰匙在我手上。進塔吧。”
面對破壞規矩的罪妖,他的态度實在是肉眼可見的冷漠。
翠衫青年恨恨瞪了步顔一眼,無奈對着他又犯怵,隻得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地扭頭朝塔門走去。
翦舟不輕不重地往步顔頭頂拍了下:“頑皮。”
他的語氣沒有多少斥責,更多是淡淡的無奈。
小狐狸嬌氣地舔舔毛,用鼻尖讨好地往他脖頸蹭了蹭。
少年便也不再多話,馱着她擡步也走向了鎮邪塔。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塔内,方才去向翦舟彙報的侍童走上前将門關閉,看向自己正在竊竊私語的同伴。
“你們聊什麼呢?”他端着一張孩童的臉,講話卻是老氣橫秋。
“頌福,快來!”其中一名侍童朝他招手,将人喚過來,“大事不妙!我們方才聽說那狐妖欲對首座不軌!”
名喚頌福的侍童大驚失色:“什麼意思?!她想害首座??”
“不清楚。”侍童搖搖頭,“但聽那蟒精說狐妖她饞首座的、的……首座的什麼來着?”
另一名侍童一拍大腿道:“說她饞首座身子!”
大膽!頌福吓得臉都白了,揚手作法就往别處趕:“這妖孽簡直歹毒!我要将此事禀告長老,絕不能讓她傷到首座!”
饞首座身子,那不就是想吃了他嗎!佛門禁地,豈能容一隻妖孽放肆!
此時正在鎮邪塔内的步顔再次打了個噴嚏。
“顔顔,你着涼了?”翦舟将她從肩上抱到懷裡,仔細檢查道。
小狐狸搖搖腦袋,一頭霧水。
今天怎麼回事?誰又在罵她嗎?
她看了看爪子,正暗自疑惑,忽然發覺右眼皮也開始狂跳不止,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翦舟,這塔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她鼻尖聳動,嗅到一股陰濕腐爛的氣息,以為是這味道影響她。
那是一種混雜了腐朽草木和爛肉,又仿佛浸泡過鮮血的氣味,撲鼻而來,裹挾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潮濕氣。
“鎮邪塔有九十九層,每一層都鎮壓着不同的邪祟。它們要麼修煉邪法,要麼濫殺無辜,罪孽深重,死後也無法肅清一身惡氣。”
翦舟抱着她拐過一處轉角,眉眼波瀾不驚:“我們現在第七層,這裡關的都是蠶食人肉的精怪。”
蠶食人肉,難怪這一層盡是血污腐肉之味。
步顔想象了下那場景,忍不住惡寒。即便是她見多識廣,想到那等血肉橫飛的慘狀也還是覺得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