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撥弄火堆用的長木棍緊握在手中,目光冷厲地掃向那一處。
“怎麼了?”
翦舟也被這動靜驚醒,睜開眼見她如臨大敵的架勢,眉頭輕輕一皺。
“那邊林子裡有東西。”步顔沒有挪開視線,語氣嚴肅地示意他,“到我背後來。”
銀發白衣的男孩怔了怔,漂亮的眼睛飛快掃了她一眼,很是配合地退到了她身後。
他們正前方,樹叢的響聲越來越大,間或還夾雜着清脆的枯枝斷裂聲和零星的腳步聲。
步顔眯了眯眼,在那聲響愈發逼近前站起了身。
片刻後,那裡走出的卻并非她想象中的猛獸邪祟,而是同樣一高一矮的兩道人影。
“叨擾了。”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名藍衫束發的青年,女的看樣子隻有十六七歲,兩人俱都配着劍。
說話的正是其中的少女。
“還請二位不要驚慌,我們并無惡意,隻是路過此處時瞧見有火光,所以前來看看情況。”
少女一襲素白長裙,烏亮長發绾成飛天髻,說話間語氣姿态皆成熟老練,與她的長相十分違和。
聽完她的話,步顔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些,卻也沒完全放下警惕,仍将木棍持在手中道:“你們是什麼人?”
“此事說來話長。不知姑娘是否聽說過天衍宗?”
少女氣質高雅,便是被當面質問也不惱。
她黑眸倒映出步顔防備的姿勢,頓了頓似是明白了什麼,善解人意地拉着身旁的青年往後退開一步。
天衍宗?
步顔注意到了她的舉動,腦子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不是太虛真人帶領的劍宗第一宗嗎?
外面世界的宗門,怎麼會出現在翦舟的心境裡?
“姑娘知道天衍宗?”
白裙少女看她滿眼錯愕,清冷的臉上忽而現出一抹懷疑來,嗓音當即冷了下去,“你們不是此境中人!你們是誰?!”
說着右手兩指并攏,傾注法力往手中銀劍劍身一抹,眨眼間便已拔劍相向。
她身旁的青年見狀,立刻也當仁不讓地拔出劍來,與她一左一右合圍将兩人困在了中間。
急轉直下的局勢讓步顔稍稍晃了晃神。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翦舟,男孩一隻手攥住她裙子,精緻的小臉并沒有多少害怕的神情,面對這一男一女也顯得很陌生。
看來他不認識他們,難道這兩個人也是被意外卷進來的?
紛繁的思緒自腦海飛閃而過,步顔定了定心,烏眸不卑不亢地平視向前方:“我們的确不是此境中人。二位既是天衍宗弟子,那勢必也聽過聖佛門吧?”
果然,此話一出,對面的兩人皆是一震。
“你們是聖佛門的人?”
少女詫異道,随即毫不避諱地當面展開神識,往步顔身上掃去,“……妖族?”
“我原身是狐族,已與聖佛門結契,如今拜入門中做靈獸。”
步顔擔心她發現翦舟的異樣,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将他完完全全地擋到背後,“你若不信可以查查我的修為。釋定長老為了讓我曆練,特意将我的法力給封印住了。”
聖佛門的背景她了解得不多,情況緊急也來不及想别的托辭了,隻能賭釋定的名聲在外而他們聽說過。
“你認得釋定長老?”
一直沉默的藍衫青年忽而出聲,想到什麼似地看向與他并肩的少女,“師父,前些日子确有傳言說聖佛門新收了結契靈獸,由釋定長老親自教導……”
師父??這兩人不僅是師徒,還是這少女為師嗎?
步顔震驚得心尖子都顫了顫,表面卻撐着不做出任何反應。
“你一說,我也記得似乎是有這麼回事。”
少女細長的柳葉眉皺了皺,看步顔的目光仍然蘊含着幾分審視與懷疑,“你們當真是聖佛門弟子?”
“千真萬确。”
對面這對天衍宗師徒互相附耳,不知讨論了些什麼,忽然手一揚,動作異常整齊劃一地揮去劍氣,将銀劍收入鞘中。
“既是如此,失禮了。”
少女執劍抱拳,幹脆利落地一鞠躬,歉意地解釋道,“我們自進入此地以來,遇到諸多不尋常之事,因而過分謹慎防備了。如有冒犯,還請容我同小友道一聲抱歉。”
藍衫青年也同步抱拳,緻歉的姿态甚為誠懇。
步顔模仿着翦舟平時的動作,雙手合十沖他們行了個佛禮:“誤會誤會,我佛慈悲……聽仙長說,你們二位也是意外進入此地的?”
“同我先前講的一樣,此事說來話長。”
少女直起身,顯然并不想就這話題做進一步深入,一句話帶過後迅速就換了一副面孔。
她柔潤的黑眸目光在步顔面上定住,對她飒爽一笑道:“先不談這個了,請問小友如何稱呼?”
“叫我步顔就好。”
步顔沖她點點頭,繼而感受到背後男孩輕扯自己裙子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又繼續補充:“額…他是與我一道來的弟子,叫小白。”
小白?
翦舟如墨的眉又是一皺,薄唇不悅地抿起,對這個常用來形容低級四腳獸的名字極為不滿。
但也隻是不滿。他眼簾微微下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步姑娘,小白小友,幸會。”另兩人齊齊禮貌道。
“敢問仙長如何稱呼?”
步顔正因為沒等來翦舟的反駁而暗自慶幸,蓦地就聽見對面的少女嗓音清冷,啟唇念出了一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乃天衍宗東風堂堂主,鐘千酒。”
——千酒。
步顔呼吸猛地一滞,滿眼錯愕地擡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