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是徹徹底底的投機商人,它本來就是為“西岸傳說”而來。
為了表示友善,它告訴鐘盈哪裡有橙色石子,又口述了一份前往物資點的地圖。
“有太陽能電闆,還有對講機。可惜我這幅樣子,也用不上人類的工具了。”狐狸說後半句話時的傷感,比前面可要真實多了。
盡管它不再顧左右而言他,交代事情分分明明,鐘盈還是信不過這種翻臉極快的狐狸。它剛剛可是想要她的命——
這些“誠懇”中哪些是真,哪些有鬼,隻有狐狸自己心裡明白。
丢了幾根草繩,幾塊木闆給她,鐘盈硬着心腸離開。
外面下着大雨,鐘盈在回去的路上采了一些新長出來的蘑菇和蕨菜。
回到洞穴後,她脫下蓑衣和帽子,将它們搭在高處。濕漉漉的水滴彙聚在一起,很快打濕了幹燥的石子地。
将蘑菇泡在水裡,點燃火堆,鐘盈繼續雕刻裝糧食的木罐子。
今天的效率不高,磨磨蹭蹭地。一連刻了好幾個,也就這樣過了半天。
中午了,用鮮口蘑和野菜,混着橡子粉,做出了一碗羹。吃完了飯,她又打磨了幾個蓋子,終于将所有的幹糧罐做了出來。
木頭罐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聲響,鐘盈猛地站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犯賤。
或者聖母心泛濫。
穿上蓑衣,終于還是沒忍住去了附近的灌木叢中。狐狸和死掉的幼鼠都不見了,有一道拖行的痕迹,歪歪扭扭地延伸到樹林深處。
沒死。
說不定那些“虛弱”,也是裝出來的。
心頭沉甸甸的大石被挪去。鐘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起碼現在,她不後悔。
雨滴打在草葉上,噼啪作響。打在身上,隔着稀疏皮毛,像中了幾百枚鉛彈。
疼得已經麻木了,身體也越來越冷。
在鐘盈離開後,趴伏在地上的狐狸仰起頭,唇角溢出大口鮮血。它不在意,風卷殘雲般地吃掉了剩下的幾隻老鼠,又用那卷草繩綁住自己的幾處骨折傷口。
這個過程中,狐狸一直在顫抖和哀嚎,眼神越發狠戾。
饑餓和死亡……果然能激發潛力。
看了眼洞穴的方向,拖着傷腿,靠着前爪和胸腔肚皮,它竟忍住劇痛,以一種扭曲的姿态,匍匐着爬進深林。
抱怨是真的,秘密也是真的,甚至連藏着物資的地點也全然沒有撒謊。隻是那裡非常危險,是虎豹巢穴。
舔了舔牙齒縫中殘留的老鼠血肉。
狐狸眯起眼。
哎呀,不管怎麼說,曾經是人類,它對人類也并沒有壞心呀!老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
至于能不能完整地從“險”中逃出生天……
白桦林中的鹿群難得有了分歧。
接連啃到了幾簇長了臉,還會尖叫的白桦樹枝後,曾祖母主張離開平時走的這條近路,沿另一條植物沒那麼多的草甸繞路南下。
然而年紀較小的馴鹿們,卻不舍得水草豐美的小湖,也不願意多走十數天的路。
它們僵持住了,不斷地震動喉嚨,發表着自己的見解。
誰也沒發現,有一隻馴鹿蹑手蹑腳地離了群。
它一路飛奔到鹽池邊,盯着樹幹上歪歪扭扭的标記看了又看,暈頭轉向地往外走。
鐘盈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野兔身上。
之前她還想着繁殖野兔,獲取肉食,沒想到最肥的那隻母兔,并不是真的肥胖,而是因為懷了崽。現在居然生了!
難怪這幾天見它越加兇悍,總是張嘴從身上薅毛,連食物都吃得少了,光顧着将幹草全部堆疊起來,自己的不夠用,還搶别人的。
鐘盈原以為它是心情抑郁,沒想到是在築巢。
粉嘟嘟的還沒長毛的野兔崽崽渾身甚至有些透明,軟綿綿的,仿佛沒有骨頭。
它們閉着眼睛窩在母兔身下喝奶,發出輕微的啵聲。有一隻體格稍大一些的,看起來是飽了,張嘴打了一個奶嗝。
草墊上的血被母兔舔舐幹淨,它看起來懶洋洋地,有些沒精神。
鐘盈:所以母兔的産後護理要怎麼做?!
她在籠子中鋪上了新的草墊,撈了些沒沾上血漬的絨毛,又給新的窩圍上巢穴原裝的“草栅欄”。抓了一些草葉和塊莖,放到一旁引誘母兔。
母兔低頭嗅了嗅,非常沒有母愛地翻了個身,抛棄了“産房”,自顧自地蹦跶着湊近食物。
頑強的小兔子扒在母親身上,踉踉跄跄地跟着,差點沒被抖落下來。
鐘盈又烘了一些幹草給母兔。
母兔的哺乳時間十分短暫。不再喂食的母兔用蓬松的幹草囫囵将幼崽們埋了起來。
懷孕生産結束,變差的胃口也回來了,它窸窸窣窣地啃着特制月子餐,吃得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