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格裡夫說。
安德烈把槍上了膛,摸了摸大腿外側綁好的匕首,往黑影墜落的方向移動。
樹林被砸出五米深的大坑,坑中央有一個透明的救生囊,正在逐漸淡去,現出其中的人影。
“格裡夫,我想我找到你們要找的人了。”安德烈的聲音中帶了三分笑意,“而且我覺得他完全沒必要由我出手,弱的要命,還陷入了昏迷。”
對講機的另一頭并沒有傳來格裡夫的聲音,而是一個沒有一絲感情的男人的聲音。
“格裡夫在我旁邊,他現在很好。”那個男人把最後一個字咬得很重。
“你是誰?”
“伊萬。放心,如果你不對眼前的人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的配偶不會出任何意外。”
“誰是他的配偶?”
“是我理解錯了嗎?你已經被Alpha标記了。算了,不說這個,我長話短說,我希望你們不要強迫休斯做他不喜歡的事情,我想要他可以快樂地活下去。”
“就這樣?就算我們改造他的腦子,把他變成傻子也沒關系?”
“沒關系,但如果你們讓他感受到很痛苦,我會再次回來。”
“回來?如果我們答應你的條件,你就永遠消失嗎?”
“是的,你們的計劃不就是這樣的嗎?徹底抹除智能試驗體的存在。”
“好,我答應你。”格裡夫對伊萬說。
“但願你們可以遵守諾言。”
半分鐘後,格裡夫拿起對講機:“安德烈,把休斯帶過來,我們要即刻返回基地。”
六個小時後,格裡夫等人抵達基地指揮部。
古爾特親自出來迎接。
“把人馬上送進實驗室。”古爾特指着休斯說,“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貝琦博士。”然後古爾特擡了擡過度肥胖已經和脖子連成一體的下巴,對正在走來的格裡夫說:“那個變異體消滅掉了嗎?”
“我們和他達成了某種協議,他保證不會出現,除非我們毀約。”格裡夫打了個哈欠說。
古爾特一臉陰沉,“這樣不行,隻有徹底消滅變異體,才能保證帝國的絕對安全。你們答應他什麼事?”
“不能讓休斯·維克多感到痛苦。”
“很好,你們好歹幹了一件好事:讓我知道殺掉變異體的好方法。”古爾特的臉色恢複了不少,“我們要用變異體唯一的弱點,殺掉他。”
此時,貝琦在一塵不染的工作台看着休斯陷入昏迷的、毫不反抗的臉,俯下身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
多年前的生日會,讓她知道自己的暗戀永遠不會有結果。她從此忘卻一切,專心學習,成為帝國最頂尖的神經學家之一。
“休斯,誰叫世事難料?今天你躺在這裡,由我賦予你新生。”貝琦感覺一種莫名的複仇的快感充斥全身,“我将給予你最強健的身體,最敏捷的四肢,最聰慧的頭腦,你隻需要貢獻你的一點點以前的記憶,當作用來我的酬勞。”
“你會變成帝國最英勇的戰士,最忠誠的将軍,消滅反叛的變異體,得到帝國的獎賞與稱贊,然後和我一起回到家鄉,結婚生子,照顧父母,了卻餘生,這是故事最好的結局。”
貝琦打開了無影燈。
消滅機械人的戰争已經持續了半年之久,南北兩方為了打擊共同的敵人握手言和,組成了三十萬聯盟軍以及統一的指揮處和科研所。北軍提供源源不斷的補給和兵力,南軍則提供技術支持和武器輸送。科研所的首席科學家貝琦博士偶然發現伽馬射線可以截斷機械人的能量輸送,在給軍隊配備了裝有高能電磁波的武器後,機械人節節敗退。
一個月以前,所有在可觀測範圍内的機械人一夜之間消失不見,最後一次活動軌迹出現在廢棄的北軍實驗基地,那裡發生過劇烈爆燃,随後所有的設施設備啟動了自毀程序,包括曾經的機械人最高指揮者——大總管。
前往實驗基地的偵察部隊全部犧牲,除了一個未滿十四歲的新兵。
“大總管要求維克多上将親自交涉停戰協議。”新兵回來後說完這句話就暴斃身亡了。
休斯·維克多上将拒絕了大總管的要求,并下令集中火力,全軍向實驗基地推進。
兩周後,實驗基地遠程伽馬射線打擊成功,徹底銷毀大總管。
實驗基地攻陷的當日,維克多上将因操勞過多,在總指揮部突然昏迷,其間多次停止自主心跳與呼吸。
帝國新任元首下令,動用一切醫療資源,拯救帝國英雄休斯·維克多,并授予其金徽章。
又過一月,休斯和貝琦回到維奧鄉,重建後的維奧鄉恢複了往日平靜的生活。
“維克多上将,我們已經根據您家的舊照片完成了房屋重建,百分百還原了先前的樣子。”
休斯走到他們家的草坪,問貝琦旁邊的幹事員:“樹呢?”
“您是說門前的大榕樹嗎?那棵樹的樹幹被炸得不成樣子,我們隻留了樹樁。并且建設的時候因為要築基,我們把它移到院子背後了。兩位跟我去後院看。”
“樹沒有被炸毀嗎?”貝琦問,手不自覺抓緊包的肩帶。
“樹根埋的深,悉心照顧可能有恢複生機的機會。”幹事員覺得将軍夫人聽到回答後并沒有多高興。
“上将!你的來信。”郵遞員的自行車在門口叮鈴鈴響。
穿了一身綠色工作服的郵遞員褲子右邊在大腿根的地方系了個結,一隻米白色的小狗跟在郵遞員身邊轉。
“是轉業兵嗎?”幹事員看着郵遞員的狗和褲子說。
“對,今年剛回來。”
“以前在部隊當什麼?”
“電報員,撤退的時候走得急,踩到地雷了,所幸人沒事,還能回來看父母。”郵遞員摸了摸鼻梁。
休斯接過信,上面沒有寫署名,他看着“休斯·維克多收”幾個字,覺得筆迹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誰。
“是誰寄來的?”
“是我在部隊上認識的一個老鄉,我們每次都用電報聯系,在困難的日子他幫助了我很多,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說,如果休斯·維克多回鄉,就把這封信給他。前幾天我看到報紙上說你要回來,我便把這封信找了出來。”
“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凱亞。”
“凱亞...好名字。”休斯陷入沉思。
“我們去看樹吧。”貝琦打斷了休斯和郵遞員的對話,“凱亞應該還有很多郵件要送。”
“好,我們去看樹。”休斯拿着信往後院走,即便沒有幹事員的指引,他也在房屋背後不遠的小山丘上看到了隻剩一寸長的樹樁。
休斯感覺心跳的很快,全身的血液往頭腦上湧。他兩手不住地顫抖,花了比平常更長的時間打開了信。
上面隻有三句話:
十三年前我告訴你與Alpha的姻親,是騙你的
一直想找機會向你澄清,沒想到一直拖到了現在
對不起,還有,請忘掉這件事,好好活下去吧!
兩行淚從眼角湧出,休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淚水早已浸濕衣襟。
他轉身看向匆忙跑過來的貝琦,問道:
我是不是親手殺了我最愛的人?
而誰又是幫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