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蛋爬上樹,對旁邊的那人說:“你好,你的帽子讓整個頭看起來像是會讓人産生幻覺的毒蘑菇。”
“你說這個?這是我的好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可惜他現在變成蔬菜了。你馬上也要經曆這種遭遇了——你的朋友馬上要變成蔬菜了,他的房間号被劃了紅線。”
“什麼是蔬菜?”
“蔬菜...就是蔬菜,他們不會像我們一樣來回走動,隻能躺在床上,說不了話。”
“嗯,既然你這麼說,我覺得我的朋友是個天生的蔬菜,像根大芹菜一樣,無論和他說什麼都不會開口回一句,說實話我見過那麼多人,他是第一個沒有趕我走的人。蘑菇大叔,這裡是什麼地方?”
“哈哈蘑菇大叔...我喜歡你給我取的新名字!我呆在這裡這麼久,從來沒人和我搭過話,正如你所見,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你不一樣。哦,忘了回答你的問題,這裡是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開了二十多年了,從醫院改造而成的治療所,本來想要醫療人們的精神疾病,後來變成了隻會把人關起來等死的牢籠。我當院長的那段時間可不是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啊...”蘑菇大叔歎了口長氣。
“等等。”鋼蛋皺眉,“你的意思是這裡既不是監獄,也不是專設的醫院,而是普通的醫院?”
“沒錯。”
蘑菇大叔說得沒錯,在樹上可以輕松看到院牆以外的街道以及路邊上各型各樣的車輛,譬如停靠在院牆旁邊的大型吊車。
一刹那,鋼蛋想起了會開吊車的表哥,他眯了眯眼,平靜地說:“蘑菇大叔,我現在感覺很孤獨,要是能和家裡人說說話就好了,你知道怎樣才能聯系外面嗎?”
“唔,一樓導診台有電話,不過你要小心護士,他們不會允許随便什麼人消耗電話費,你最好先請他們喝杯咖啡。”
鋼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
他的運氣很好,導診台一個人也沒有,他撥通表哥的手機。
表哥醉醺醺的、含糊不清的話從電話筒裡傳出來:“是誰?”
“表哥!我是鋼蛋。”
“哦,鋼蛋,要不要來喝一杯?老地方,我還有半紮黑麥酒。”
“雖然我很想嘗嘗新釀的黑麥酒的味道,我現在哪也去不了。”
“為什麼?你不會進監獄裡了吧?”
“嗯...幾天前進來的,不過現在我在精神病院。”
“那恭喜你終于找到了組織,你在那裡一定有許多志同道合的人吧!”
“表哥,我不和你開玩笑了,明天下午四點,精神病院後門馬路邊有一輛吊車,你可不可以用吊車就我出來。”
“哦,鋼蛋,我的駕照半年前被吊銷了,被交警發現了抽屜裡的威士忌,他不僅沒收了我的駕照,還威脅我說下次如果再看見我坐在駕駛室裡,就要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把我關上好幾個月。”
“嘿,表哥,你這說的什麼話,難道要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我整天和一群瘋子待在一塊嗎?再說把吊杆從右邊移到左邊,再從左邊移到右邊,算不上開車。”
“那後天吧,我明天要參加你梅姨的婚禮。”
“她又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喂!你是哪個病房的?偷偷摸摸跟誰打電話呢?”怒氣沖沖的護士奪過鋼蛋手裡的電話筒,“你的随行護士在哪?”
“随行護士...”鋼蛋環顧四周沒看見伍德的身影,坦白道:“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當鋼蛋在護士的提醒之下意識到伍德不見的時候,伍德推着藥劑車,以一種悠然自得的腳步,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锃亮的皮鞋不慌不忙地與地面一起打着節拍。
伍德的心情極好,他撅起幹癟的嘴唇吹着口哨,是耳熟能詳的民謠,尖銳又斷斷續續的哨聲在走廊兩邊的牆壁之中回蕩。
伍德推開最後一間病房的木門,萊昂四肢被黑色牛皮綁帶結結實實地綁在病床邊的欄杆,臉上沒多少表情,隻是一雙綠眼睛像草原上覓食的鷹一樣銳利似箭。
伍德被盯得後背發涼,走近上緊了四肢的綁帶。
“恨隻能恨你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伍德掰斷了安倍瓶的玻璃瓶口,用細長的針管吸出白色透明的藥液。
“彼得給你多少錢,我加倍給你。”萊昂森冷說道。
“你現在身無分文,拿什麼讓我給你賣命?”伍德癱了彈針管,幾滴藥液從針頭滴落到萊昂的手腕。
萊昂擡起上半身,即使這個動作幾乎快要扭斷他的肩關節,他面不改色地說道:“幫我離開這裡,出去之後我自會給你。不能相信彼得,那個老家夥是隻老狐狸,你以為插手這件事會有善終嗎?彼得不會讓你或者拿到錢,而我可以。”
“你?憑什麼?”
“我會殺了彼得。”萊昂平靜地說,表情仿佛在談論明天中午吃什麼一樣自然。“而且我許諾不會殺你。你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這個條件比彼得給的更加讓人心動。”伍德放下針管,“後天下午,我會護送你到後門,那裡會有一輛救護車,上車之後司機會把你帶到足夠安全的地方。”
“多謝。現在可以松開我了。”
伍德解開綁帶,提醒道:“你可以到後院,放松心情之類的...”
見萊昂面上沒多少表情,伍德擺擺手說:“算了,你不想出去也無所謂,外面有個瘋子在整日找你。”
“鋼蛋。”萊昂的眼眸閃爍森冷的、碎冰一般的殺意,“我會去見他,不能讓他影響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