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裡安站在破損嚴重的紅色小轎車前，對梅耶說：“這不是一次預謀越獄，要我說是萊昂脅迫鋼蛋犯的錯誤，比如斯德哥摩情結、歇斯底裡症發作。”

梅耶把吃了一半的甜甜圈放進絨皮黑大衣的口袋裡，冷漠地撣了撣衣領的面包屑，“夠了，醫生，你知道上頭不會相信枯燥難懂的理論分析，他們隻知道一個最蠢的笨蛋帶着一個身上背了數十條人命的殺手逃出了精神病院，這非常棘手，傳出去也會很難看。”

“我知道，我會要求所有護士、保安和其他病人保密。”弗洛裡安兩腮的肌肉繃得很緊，“還有一件事，有一個叫伍德的護士不見了。”

“很好，現在我們要找一個笨蛋，一個護士，一個殺手。”梅耶右手不自覺發癢，又掏出甜甜圈吃了一口，轉身擡起肥墩墩的胳膊招呼後面年輕警察們，“快走，我們的時間不多，馬上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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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的街道，行色匆匆的人不會把目光投向一處冷清的拐角，萊昂靠在牆邊喘息，右手死死扣住左肩，左邊的胳膊像一塊爛泥似的軟綿綿垂下。

“萊昂，我們今天做了件大事！是不是？”鋼蛋跑過來，雙膝彎曲，屁股抵在牆邊休息，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萊昂低頭冷眼看大汗淋漓卻滿臉欣喜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從後院掘到骨頭，跑到主人面前，搖尾邀功的金毛犬，殺氣騰騰地說：“大事？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身上穿着病号服從精神病院逃出來，身無分文，手無寸鐵，連公交車都坐不了，還有一屁股警察追在後面算是幹了件好事？”

“雖然我表哥喝醉了把事情弄得有些過分，但畢竟幫我們解決了很大一部分難題，不是嗎？沒有他我們現在還在裡頭關着呢！”

“和我有什麼關系？”萊昂揪住鋼蛋的衣領，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要不是他半路殺出來，現在自己應該坐上急救車，換一套幹淨的衣服，喬裝打扮，悄無聲息地逃出生天了。

該死，如果他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槍、錘子、木棍...什麼都行！他會毫不猶豫打碎眼前這個隻會傻笑的家夥的腦袋。

瘋狂的情緒在心中膨脹，理智卻告訴萊昂不應該在隻有一隻胳膊能用的情況下挑戰一個力大無比的傻子。

萊昂陰沉地說：“聽着，我知道你為什麼一直糾纏我不休，你放我出來，是想順藤摸瓜找到那些錢，我這麼輕易讓你得逞？我比你聰明得多。”

“什麼？”鋼蛋臉上忽然洋溢着一種詭異的笑容。“您可以再說一遍最後一句話嗎？”

“我比你聰明得多。”萊昂遲疑地說。

“謝謝您，萊昂，我太高興了，從來沒有人誇過我聰明。”鋼蛋的嘴角快要咧到耳邊了，他上前了兩步，手指在輕微發抖，“您是第一個誇贊我聰明的人...”

“夠了，不要離我這麼近。”萊昂一邊小聲警告，一邊向後退了一步，身後的牆忽然向後倒去。

一個穿棕色皮襖、戴綠皮帽的中年男人不客氣地說：“你們在我的店門口幹什麼？”

萊昂轉頭瞥了那個男人一眼，個子不高，肥肉纏腰，臉色蒼白，皮膚衰老松弛。

是個懦弱無能的人，萊昂作出判斷之後二話不說進了店鋪。

這是一家玩具店，從門口到收銀台堆滿了傻笑的毛絨玩具。

萊昂直奔收銀台，打開櫃台把裡面的現鈔一掃而光。

“為什麼這麼少？”萊昂走到店主面前，用鈔票拍打了兩下店主的臉頰。

店主極力克制驚慌地說：“先生，正如您所見，我開的是一家新店，還沒什麼人氣。”

“你今天上午有客人來過嗎？”

“沒有，先生，一個都沒有。”店主恭敬地說，他雙手下垂，交叉搭在突出的啤酒肚上，“小店從開門到現在沒有人來過。”

哞，哞！

響徹店鋪内外的牛叫讓萊昂和店主不約而同地看向店門。

站在門口的鋼蛋在萊昂想殺人的冷眼下收起了變聲罐頭，順便把一隻綠絨毛的青蛙玩具、一罐變聲罐頭、一隻小醜紅鼻頭塞進褲兜。

萊昂收好錢，繼續剛才的話說：“你不會報警。”

“不會，絕對不會。”店主堅定地搖頭說。

萊昂大步流星走出玩具店，鋼蛋緊随其後離開。

“謝天謝地。”店主松了口氣，趕忙用哆嗦的手指撥打電話。

“您好警察局，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到您？”

“你說你不會報警。”本應該離開的倆昂鬼魅一般出現在店主的身後，奪走店主的話筒。

店主渾身發抖，他抱着僥幸的态度說：“不是，我在給我老婆打電話。”

萊昂毫不客氣地戳穿拙劣的謊話：“誰家的女人名字叫警察局？”

鋼蛋拍了拍店主的肩膀，在店主轉頭看過來的一瞬間，用一記結實的下勾拳打昏了店主。

“别以為這樣做我會允許你跟着我。”萊昂瞥了鋼蛋一眼，側身走出店鋪。

剛走出拐角，兩個黑山似的彪形大漢擋在萊昂面前。

“萊昂，你必須和我們走一趟。”兩人之中略矮的一個開口說。

萊昂淬了一口說：“怎麼？你們老大那麼期盼我現在上門收他的狗命？”

“做人不要太嚣張。”黑西裝說，“現在是我們請你，再過一會兒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随便。”萊昂轉身離開，走了沒過三步，有人伸手扣住自己受傷的左肩。

萊昂歎了口氣，右腳往後一步，蹬地，轉腰，用一記肘擊送身後那人去天堂。

“不準傷害大哥！”将近兩米的大漢咆哮奔來，一把掐住萊昂的脖子。

萊昂像條擱淺的魚，無論如何努力呼吸，空氣也到不了肺裡一點。

視線越來越模糊，萊昂看着亮得刺眼的天空的邊緣逐漸發灰發黑，最後隻剩下正中央一點灰蒙的亮點。

就這樣結束了嗎，萊昂心想，遙遠的、封存的回憶在腦海裡翻湧。

墨黑的怒濤，赫色的海岸，白色的海鷗在頭頂盤旋，悲傷地鳴叫不止

還有一雙嬌嫩的手，被海水泡得慘白。

“萊昂！”鋼蛋像一頭蠻牛沖了出來，全力撞在大漢的腰眼，大漢哎呦一聲松開萊昂摔倒在地，鋼蛋跪坐在他的胸前給了兩拳就把人打昏過去，緊接着側身躲閃另一個從車上跳下來的黑西裝大漢直沖面門的拳頭，手刀砍在大漢的腰子上，對方立刻捂住腹部跪倒在地。

“呼，全都解決了。”鋼蛋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結果後衣領被人拎起來，腳後跟着不了地。

前面的領口勒住脖子有些喘不過氣來，鋼蛋感覺全身的血往腦袋跑，他兩隻手扣住領口，吃力地說：“哦，有點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