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是被砸門聲吵醒的。
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去摸床邊的按鈕。厚重的窗簾緩緩向兩側拉開,陽光透過整塊玻璃幕牆灑進卧室。
乍然由暗轉明,程澈一時間難以适應。他眯着眼睛醒了會兒神,直到砸門聲再次響起,才趿着拖鞋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門外是一臉焦急的孫苑。
“程哥你沒事吧,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敲門也沒人開,你再不出來我真的要報警了。”
不是敲門,是砸門,程澈在心裡糾正道。
孫苑之所以這麼火急火燎,是因為他今天有劇組通告,不過是在下午。
程澈家裡沒有時鐘,出來得急也沒帶手機,他撓撓頭發:“幾點了?”
“馬上十二點了!”孫苑說。
程澈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昨晚和杜老闆吃飯回來,到家也不過十點,算下來這都快十四個小時了。
實際上,出道以來,他睡眠一直不是太好,喝牛奶、吃褪黑素都不怎麼管用,看來還是酒精的威力更勝一籌。
見他悶聲不語,孫苑還以為他忘了通告的事,提醒道:“程哥,下午一點就要化妝,我們得趕緊出發了!”
服裝和妝造由劇組統一負責,演員隻需要人到場就行,程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麻睡衣,決定還是換一身能出門的衣服。
他敞開大門,從鞋櫃裡找出一雙沒穿過的拖鞋扔給孫苑:“你先進來吧。”
說完,程澈就轉身走進卧室,留給孫苑一扇緊閉的房門。
等着也是等着,孫苑換上鞋,幹脆在客廳裡四處參觀閑逛。
算起來,這還是她頭一回進程澈家。
裡面空間很大,客餐廳全部打通,廚房是半開放式的,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用來做菜。
此外還有兩三個房間,房門都是關的,孫苑也不好意思貿然打開。
僅她能看到的地方,裝修都極為簡約,除了必需的家具,幾乎沒有什麼裝飾,色調也是基礎的黑白灰。
唯一一處和這冷淡風格格格不入的,是散落在客廳一角的樂高零件。
孫苑之前從未聽說過程澈喜歡樂高,她環視一圈,這個屋子裡也沒有其他拼好的樂高成品。
難道是最近培養的愛好?
左右也沒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孫苑走到樂高旁邊,仔細研究起來。這堆零件數量衆多,目測有幾千塊,大大小小全都摞在一起,根本猜不出拼完會是什麼樣子。
孫苑索然無味地坐回沙發。進來之前,她還對程澈家充滿好奇,想着能看到什麼明星藝人不為人知的秘密,沒想到無聊得像個樣闆房。
如果不是她每天親眼見到程澈從這棟建築走出來,她真的會懷疑程澈是不是根本不住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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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床頭櫃上。
程澈拿起來一看,裡面果然有好幾條來自孫苑和楊一冉的未接來電。
他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将手機設置成了靜音。為免遺漏重要電話,程澈點進通話記錄,順着往下翻了幾頁。
一路拉到最下面,前幾天那個陌生号碼又猝不及防地撞入程澈眼中。
當時,隻是隔着電流聽到沈譽的聲音,他還沒有什麼實感。
可經過昨晚,程澈想,他還是很難把沈譽當成一個毫無瓜葛的人。
就像被沈譽觸碰的時候,對方掌心的溫度會沿着脊背蔓延全身,讓他所有感官瞬間停擺。
程澈垂下眼,進入那個号碼的詳細頁面,然後快速地點擊了一下“将此号碼從黑名單中移除”。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作為一個理性的男人,他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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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程澈家到影視基地,有将近半個小時的車程。
程澈也剛好趁這段時間溫習一下劇本。
等紅綠燈的時候,孫苑擡眼去看後視鏡:“程哥,你不吃點東西嗎?”
程澈搖頭。他大半天沒有進食,昨晚也沒吃多少,隻是五糧液餘威尚存,直到現在他胃裡還隐隐犯惡心。況且下午是一場武戲,需要吊威亞,程澈怕在天上搖晃的時候會忍不住吐出來。
保姆車上常備零食箱,程澈從裡面翻出一瓶酸奶,湊合着墊了墊肚子。
下午一點,保姆車準時抵達化妝間。程澈做好造型,又馬不停蹄被轉移到片場。
燈光、道具、攝像,一切準備就緒。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頭,示意工作人員再次确認威亞裝置的安全性。
四月末的午後,陽光不算太烈,卻也足以使人昏昏欲睡。
工作人員呵欠連天地走到程澈跟前,敷衍地擺弄了一下他腰上的扣帶,沖導演比了個“OK”的手勢。
“各部門就位,”導演拎起大喇叭,“action。”
程澈在威亞的牽引下離開地面,緩慢上升。他回憶着武術指導傳授的動作,照葫蘆畫瓢比劃了一通。
“停停停,”導演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不太流暢,剛剛那個鏡頭再來一遍。”
攝像師調整機位,程澈懸在半空,等待導演重新發号施令。
“就位,”場記打闆,“action。”
在擴音器巨大音量的掩蓋下,隻有程澈聽見了一聲細微的“咔哒”聲。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聲音出自何處,緊接着下一個瞬間,程澈就狼狽地趴在了地上。
隻剩幾根鋼絲孤零零地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