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江回的慘叫惹不起他半分憐憫,他反而像吃了催化劑一般,越來越快,時常冷淡的面色也染上了一絲興奮。
“卧槽啊——”江回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開慢點啊!”
祁肆充耳不聞,又加大了油門。
江回抱緊了他的腰肢,繃緊的衣服勾勒出了他胸肌的形狀。
祁肆扭頭瞥了他一眼,手下的速度絲毫未減。
“你不是愛玩嗎?”祁肆冷笑一聲,加大油門,“讓你玩個夠。”
“轟——”
身後聲嘶力竭的聲音停止了,江回靠在他的背上,一抽一抽的聳動着肩膀,發出一聲聲小狗抽噎一樣的哭聲。
“嗚——祁肆……!你他媽真壞!老子……要死了……嗚——”
祁肆皺起眉,眼神狠厲的盯着前方。他緊握着把手,手背上幾根青筋凸起,手上的力道仿佛能把握把捏碎。
“閉嘴!”祁肆咬着牙說,像是在忍耐。
而身後的人早已泣不成聲,隻知道摟緊他。
不知不覺間,摩托艇的速度減慢了,但依舊比許遲他們快。
許遲第一次開摩托艇,沒什麼經驗,隻能一邊熟悉,一邊又在慢慢加速。
但這對于一個新手來說,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眼見祁肆離他們越來越遠,顧嚴澤忽然靠近,下巴搭在許遲的肩膀上,聲音被海風吹得很輕,像是在鼓勵他。
“池池已經很厲害了,我們慢慢來,輸赢不重要的。”
許遲對顧嚴澤委婉的安慰沒多大動靜,隻是迎着海風對顧嚴澤說:“會赢的。”
“比賽”,“輸”這兩個字連起來就沒有在他的字典裡出現過。
至于他為什麼這麼肯定會赢,是因為他發現祁肆的速度變慢了,隻要他速度夠快,肯定能追上他們。
許遲緊握車把,扭頭對顧嚴澤說:“抓緊我。”
顧嚴澤隻是虛環着他的腰,一臉惬意的說:“風景挺好的,不着急,慢慢來——”
摩托艇突如其來的加速迫使顧嚴澤的尾音一陣上揚。
兩側海水飛濺,從上到下,海水濺得他全身都濕了。
因為慣性的作用,顧嚴澤的身體猛地向後傾,就差一點就後翻到了海裡。
許遲飛速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被疾風磨的破碎:“你……沒事吧?”
顧嚴澤在巨大的沖擊力下重新調整好坐姿。無語片刻,他默默的摟緊了許遲的腰,弓起身子,把臉貼在了他的脊背上。
還是這樣安全。
有驚魂未定,也有劫後餘生,海風将顧嚴澤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
“我……沒事……”
聽到回答,許遲放心了,又是一陣加速,很快便追上了勻速前進的祁肆。
顧嚴澤:“……”
局勢有突轉的形勢,岸上的同學激動的驚叫着,恨不得此刻便跳到水裡為他們加油助威。
岸上讨論許遲的聲音越來越大。
“啊啊啊!許遲好帥啊!”
“會拍照的車手!我要是他女朋友那得幸福死!”
“……”
許遲在祁肆背後緊追着,絲毫不退讓。
即使車艇的引擎聲很大,但顧嚴澤還是聽到了江回顫抖的指責聲。
“祁肆!顧……顧狗都追上我們了!你到底行不行!”
祁肆擰着眉,忍着想把他扔下去的沖動,低怒道:“把嘴閉上!”
要不是他害怕,他早就到終點了。
意識到祁肆生氣了,江回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膀,小聲嘀咕着把頭轉向另一邊。
“切,兇什麼……”
這不轉還好,一轉便看到了落湯雞般的顧嚴澤。
從許遲加速開艇起,摩托艇後兩側飛濺的水花便一滴不落的全拍在了顧嚴澤身上,而在前面開艇的許遲也就隻是“略濕衣角”。
前一秒,江回還擰着眉擺着一副苦瓜臉,後一秒,平靜的海面上便響起了他變态、刺耳又赤裸裸的嘲笑。
“啊——哈哈哈哈——!”江回無情嘲笑,眼角還挂着剛剛哭過的淚水,他大聲沖顧嚴澤喊,“顧狗!你是掉到海裡了嗎?叫你嘴毒,報應啊——”
江回的話沒說完,最後一個字被無限拉長。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們前面突然掀起了一片足足高過頭頂的小浪花,來不及躲避也無法躲避,他們沒入了海浪中。
海浪來的快去的也快,隻不過與海浪“親密接觸”過的兩人現在比顧嚴澤濕得還要厲害。
江回:“……”
祁肆:“……”
海水過遍全身,江回苦着臉,吐掉滿嘴的海水。
他顫抖着抽出一隻手,抹掉臉上的海水,有顫抖着把手伸到祁肆額前,将他被海水浸了,貼在額頭上的碎發用力向上抹,露出了他光潔的額頭。
迎着強風,祁肆悠悠的轉過頭,眼神幽怨:“在亂動就把你丢下去喂魚。”
江回立即示弱,虛虛的靠着他,弱弱的說:“阿肆……我的身體好軟啊……我快抱不住你了。”
迫不得已的,祁肆又放慢了速度。
雖然顧嚴澤也很狼狽,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抓緊機會就落井下石。
他眯起被海風吹得生疼的眼睛,清了清發幹的嗓子,冒着被海風灌滿整個口腔的風險,啞着聲音大聲諷江回:“呵!你身上這麼濕也是掉到海裡了嗎?你也沒什麼實力……不過嘴上功夫還行!”
許遲聽着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笑了一聲。
顧嚴澤和朋友在一起時,整個人和平常都不太一樣。
顧嚴澤聽到許遲笑了,他直起身子靠近許遲,提高聲音故意問他:“小許哥哥,我說的對嗎?”
許遲不假思索的回他:“你說得對。”
許遲回答他時也提高了聲音。
因為多種因素,雙方勢均力敵。引擎聲響徹了這個海面,仿佛和海融為了一體。
海風依舊很大,但江回還是聽到了許遲的回答。
江回痛苦的閉上雙眼,仰頭對天大喊:“天道不公!天理難容啊!究竟是哪位小神官下凡才能收了顧嚴澤這個妖孽!”
他們離海岸越來越遠,就在這時,所有人同時看到了終點處飄着的浮标。
兩位騎手手心一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浮标。
江回使勁拉扯着祁肆的衣服,激動着說:“快快快!”
祁肆快了,他就發出刺耳的尖叫。慢了,他又不樂意。
祁肆被他弄煩了,冷聲質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等江回回答,在他們偏後方的許遲突然加速,速度之快,似乎是把油門拉到了最大。
他就像在陸地上騎車一樣,緊挨着祁肆,逼得對方不得不換道行駛。
突如其來的加速也讓顧嚴澤在心裡捏了把冷汗。海風把他的頭發吹得零亂,他眯起眼去看許遲。
許遲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從他微微泛紅的臉頰上來看,他很興奮,隐忍在心裡的興奮。
又是一聲刺耳的轟鳴,許遲極速拉開了和祁肆的距離。
突然,他方向一轉,在平靜的海面上,圍着另一艘摩托艇畫出了一個漂亮的圓弧。
他擋住了祁肆他們的去路。
祁肆皺起眉,為了避免撞擊,猛地降低了速度。
江回的額頭“咚”的一聲狠狠地砸到了祁肆的後腦勺上。
與此同時,西垂的太陽降至海面,泛出一道一道橙黃的晚霞。
他們沒在光裡,橙黃色的晚霞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邊。
就在那一瞬間,許遲圍着另一艘摩托艇畫圓弧的那一瞬間,他扭過頭,揚起下巴,眼神輕蔑的傲視着他們。
仿佛在說:“我不赢,誰赢?”
那一刻後,許遲疾速轉彎,順道而馳,朝着浮标快速駛去。
祁肆已經被他甩在身後,勝負已定。
顧嚴澤從背後看着許遲。落日晚霞将許遲照得格外耀眼。
鋒芒畢露。
顧嚴澤的心髒不由得猛跳了一下,這樣傲嬌自信的許遲他從未見過。
冷冷清清的一個人,變得更加鮮活了。
疾速行駛帶起的疾風狠狠地撕扯着他們的衣服和臉頰。
顧嚴澤忽然說:“池池真帥。”
許遲聽到顧嚴澤說話了,但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就偏過臉問他:“你說什麼?”
“我說——”顧嚴澤看着海際的落日,他彎眼笑着,落日下蕩起的波光印在了他的眼裡,他沖着大海,又大聲的說了一遍,“池池真帥!”
許遲勾了勾嘴角,這次他聽清楚了。
他的心髒怦怦狂跳,比剛才超車時跳得還要快。
“我也覺得。”許遲說
不一會,他們到達了終點,是名副其實的赢家。
許遲慢慢停下摩托艇。
心跳恢複平靜,他們漂浮在海面上,欣賞落日最後的餘晖。
許遲捏着把手,側頭去看顧嚴澤。
“我赢了。”
許遲的聲音倏然響起,顧嚴澤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嗯,池池赢了。”
許遲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又叫‘池池’嗎?”
他看着海,水光在他眼裡閃動。顧嚴澤肯定是不知道的。
但不知為何,可能是腎上腺素飙升的緣故,也可能是他真的瘋了,他就是很想讓顧嚴澤知道,這個稱呼隻有和他很親密的人才可以叫。
“為什麼?”
顧嚴澤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許遲低下頭,似乎有點緊張。
“是奶奶給我取的,”許遲停頓了一下,快速煽動着眼睫,“隻有對我很重要的人才會這麼叫我……”
顧嚴澤笑了,一個很溫柔笑。
“那我對你來說重要嗎?”
顧嚴澤問得很娴熟。
似乎……這樣的問題他曾經也問過很多遍,隻不過今天是第一次問他。
許遲捏緊把手,忍着眼底泛起的酸澀,小聲回答:“重要。”
暗戀了三年的人怎麼可能不重要。
說出了壓在心裡的話,許遲一點也不覺得輕松,他隻覺得自己很傻。
他很想問顧嚴澤為什麼對他這麼好,為什麼要給他那麼多情緒價值,為什麼要讓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很遲鈍,也很自私,他怕自己陷進去後就出不來了。
顧嚴澤笑了笑,沒有說話。環着許遲腰的手松開了,沒再摟着他,換成了輕抓他的衣角。
身體之間空出縫隙,涼風灌入,許遲瑟縮了一下,一顆心不斷下沉。
他看着終于來到終點的祁肆和江回,收拾好自己情緒,就當作剛剛和顧嚴澤吐露心聲的人不是自己,那樣的話他們至少還可以正常相處。
可上天總喜歡和他開玩笑,他原本馬上就可以滴水不漏的隐藏好自己,但顧嚴澤突然說的這句話又徹底撕破了他的面具。
“那我以後還叫你池池,”顧嚴澤沒問為什麼自己對他很重要,他隻是含糊着說,“你很好。”
聽到顧嚴澤遲來的回複,許遲迅速低下了頭,猛地咬了一下嘴裡的軟肉,一滴淚水從他眼裡墜落。
他眨了眨眼睛,吸了下鼻子,強忍住了滿腔的澀意。
顧嚴澤說他很好,但也隻是很好。
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