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風格和主人很類似,沒有添加過多的程設,桌上的白瓷瓶裡插了一朵紫色的小花,顔色很淡,讓踏進這裡的人有種誤入禅房之感。
林嘉遠有點怕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會落在地闆上。
“你去洗澡吧。”果然,林嘉書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沒有往他身上灑消毒液已經是非常客氣了,他拿起架子上的文件,并沒有再往裡走,而是折返回門口,“我去工作了。”
空氣頓時就安靜了下來,空氣裡的山茶花味道并不明顯,這種花看上去極熱烈,香氣卻又很淡。
林郁乘着玻璃電梯往下,複雜的電路結構像某種大型機甲的内部的構造,最後緩緩停在一片黑暗的區域,遠遠看去,隻有一點燈光亮着。
他繼續往前走,在這種範圍内,秦烨已經早就感知到了有人出現。小山般的機甲在地面上投射下巨大的陰影,秦烨就站在那片陰影中。
澤塔是希臘字母表中的第六個字母,林郁不知道這個符号在秦烨看來代表着什麼。他隻是走近,就像在靠近既定的命運。
林郁的出現并沒有讓秦烨感到驚訝,他早就察覺到omega那脆弱面孔下是一顆堅韌的心髒,像竹子,那麼細長,一陣風吹過就搖搖晃晃,但根卻早已深深紮進了地底。
機甲損毀得很嚴重,秦烨摸着外殼,就像在撫摸自己心愛的孩子。
腳步聲停在他身後,秦烨轉身,從林郁眼中捕捉到那份惋惜和遺憾,他問,“修不好了嗎?”
“維修師已經盡力了,明天澤塔會被送去拆除外殼,有用的部件會被留下,裝載在其他機甲上。”秦烨指着一塊磨損嚴重的金屬闆對林郁說,“這是從我的第一架機甲上拆下來的,十多年了。”
“你的第一架機甲,叫阿爾法嗎?”林郁猜想,說不定這人就是按希臘字母表來給機甲命名的,也算是很偷懶的方式。
秦烨笑了笑,像是知道林郁在想什麼,輕輕搖頭道:“不是,我的第一架機甲也叫澤塔,我母親的家鄉在澤塔星,我在那裡長大。”
林郁對那顆星球的印象不深,隻知道是一顆很遙遠的行星。在他的想象中,秦烨倒不是會懷念童年的人,但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感性,和平常的感覺有些不同。
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站着,好半天林郁才鼓起勇氣,趁着秦烨現在心情好像還不是很糟糕,态度也柔軟,抓緊時間提出自己的訴求。
“秦烨,我——”
“我不想回學校,也不想換崗位,我能繼續做你的見習事務官嗎?”
這話一說出來,林郁就覺得耳垂開始發燙,一圈一圈持續升溫。明明隻是很普通的意思,為什麼一開口就像變了味呢?
“為什麼想做我的見習事務官?”秦烨把“我的”兩個字咬得很重,眼底帶着一些細細的探究,好像要把人吞進深不見底的潭水中。
為什麼?當然是想查清楚那麼多事情,找到父母去世的真相,找到真正的兇手,再偉大一點,就是為聯邦為人類做一點事情吧。但這些話又是那麼難以說出口,林郁不知道秦烨會不會相信,他想留在這裡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很簡單,并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小心思。
“因為我想讓父親和家人認可,你知道的,我是從外面被接回家裡的。”林郁想了半天,覺得這個說法還有幾分可信,也符合自己目前的人設。
秦烨眸子黯了黯,似乎有點失望,又追問道:“隻是這樣?”
林郁攥緊了手,嘴唇抿得緊緊的,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還,還有……”林郁感覺自己的舌頭打結了,面對秦烨的目光整個腦子就好像過載般陷入了罷工狀态。
距離好像又拉近了些,海風的氣息不知道是從哪裡吹過來的,逐漸濃郁,就好像回到了母星上,一眼望不到頭的藍。
林郁對這方面實在太過遲鈍,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那是秦烨信息素的味道,他的臉刷一下紅透了,好心提醒,“你的阻隔貼是不是掉了?”
秦烨轉過身,露出脖頸上粘得嚴嚴實實的alpha專用氣味阻隔貼,林郁更覺得奇怪了,什麼牌子的,質量這麼差。
信息素的味道似乎在往身體裡鑽,林郁下意識想退後,卻突然被秦烨拉住手腕,白皙的皮膚上瞬間泛起一片紅痕,距離再次被拉近,呼吸聲似乎都萦繞在了一起。
秦烨眼睛有點發紅,目光發燙,盯住了林郁,聲音也透着股沙啞的味道,“你真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聯邦上的每一個omega都會接受專門的生理課程學習,對于alpha的信息素,有種本能的回避,這是一種後天養成的保護機制。
林郁咽了咽口水,喉結微微一動,眼神幹淨得像剛剛從泉眼裡冒出來的清水。秦烨早就發覺,omega有時候會刻意露出這種懵懂到有些愚蠢的眼神,好像這樣就可以掩飾住什麼。
“我在易感期。”秦烨一字一句,仿佛砸在了林郁正迷糊着的大腦裡,一瞬間的清明過後,omega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腺體。
他想到了在棱鏡号上看過的視頻,一種不詳的預感随着體溫的緩慢升高浮現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