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名能力者的作戰服布滿可疑的黑色污漬和灰塵,有幾處甚至被腐蝕出了焦黑的破洞。被他橫抱着的銀發向導情況更糟,銀灰色的發絲淩亂地貼在冷汗涔涔的額頭上,唇角殘留着未幹的血迹,脖頸處還隐約可見青紫色的指痕。
而在他們身後,那扇多年無人問津、貼着鮮紅“嚴禁入内”封條的狹窄暗門,此刻正大敞四開,幽深的通道像一張黑洞洞的嘴。
江恪迅速調整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懶散的笑意:“喲,這麼晚還值班?”刻意拖長尾音,讓聲音裡帶着恰到好處的漫不經心,“真是辛苦啊。”
值班員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搭話弄得一愣,下意識又退了半步,後背貼到牆上。然後咽了口唾沫,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在密閉空間裡顯得格外尖銳:"這個時間點,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嘛……”
面前的能力者聳了聳肩,似是無奈地掃視着整個房間。
故意拖長了語調,臉上露出那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窘迫表情,同時,江恪快速收集着現場情報:
斑駁的牆面上,“标本儲藏室”的金屬标牌早已氧化發黑,邊角處還挂着幾張殘破的封條,在通風口吹來的氣流中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角落裡堆積的灰塵厚得幾乎能寫字,卻在靠近身後通道處詭異斷開,形成一道清晰的界限;
地面上,有幾道新鮮的拖拽痕迹在積灰中格外顯眼;
還有空氣中飄散着若有若無的靜電氣息,混合着某種特殊的金屬鏽味……
随着各種細節在腦海中迅速拼湊成型,他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嘴角,瞬間理解了為什麼值班員剛才一直與自己保持着距離。
于是江恪索性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營造出神秘兮兮的氛圍:“說到醫療中心地下三層這個标本室……”故意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昏暗的走廊,“半夜裡福爾馬林罐子會自己晃動,還有人信誓旦旦說在走廊盡頭看見過白影飄過去……”
值班員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
見狀,江恪突然誇張地歎了口氣,低頭看向懷裡的向導時,語氣瞬間柔和下來,帶着幾分無可奈何的寵溺:“這家夥平時看着挺冷靜的,誰知道膽子這麼小。剛進來就被标本吓暈了,真是……”
他搖搖頭,嘴角挂着縱容的笑意。
但随即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既然都來了,搭檔又正好昏着,我就想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身後大開的通道門,聳聳肩,“要是就這麼走了多沒意思,不如躲在這兒吓吓路過的倒黴鬼?可惜還沒開始玩就被你發現了。”
整個坦白行雲流水,無論表情和語氣轉換都自然得如同呼吸,最後甚至還故意做了個誇張的鬼臉。仿佛真的隻是一對被抓包的頑劣搭檔。
值班員緊繃的肩膀不知不覺放松了些許。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幾分過來人的無奈。
可當他走近兩步,目光落在江恪懷裡的白予簡身上時,眉頭又漸漸擰緊。
銀發向導的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皮膚上,在冷白燈光下顯得格外病态,更别提脖頸處那些觸目驚心的青紫指痕。那絕不是自己掐出來的痕迹。
“這……真是吓暈的?”值班員的嗓音裡重新染上懷疑。
“可不是嘛。”
江恪咂了咂嘴,肩膀微微聳動,做出一個既無奈又縱容的表情。同時非常自然地調整姿勢,讓懷中向導的臉完全隐沒在自己肩膀的陰影裡,同時用指腹抹去對方唇角的血迹:“身為醫療中心的工作人員,你應該也知道,向導的精神圖景敏感起來有多麻煩。”
語氣裡帶着點促狹的笑意。
“我這位搭檔最近尤其嚴重,情緒特别不穩定,總有些……”恰到好處地停頓,嘴角扯出個介于困擾和寵溺之間的弧度,“今晚的探險也是他的主意。”
但值班員仍有些躊躇,目光在江恪染血的袖口和白予簡脖頸的青痕來回移動。
見此,江恪适時地歎了口氣,略顯局促地補充道:“……還很喜歡愛拉着我幹些出格的事。”
說完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并用指節在懷中向導的腰側輕輕一叩。
這個帶着隐秘親昵的小細節,讓值班員緊繃的下颌線稍稍放松,眼神中的懷疑也褪去了幾分。
“又是高匹配的并發症?昨天也……”他下意識嘟囔着,随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住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就算這樣,你們也不能擅闖——”
“理解一下。”
江恪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恰到好處地截住話頭,然後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目光則意有所指地瞥向那扇被破壞的門:“這事兒要是鬧大了……”
拖長尾音,留了個意味深長的停頓。
見對方神色動搖,江恪立即見好就收,語氣中帶上恰到好處的誠懇:“能幫忙開下他的診療室嗎?”說着輕輕擡了擡懷中的白予簡,“向導宿舍我進不去,直接帶回西翼又違反塔規。”
值班員沉默地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兩人,目光在向導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最終重重歎了口氣:“有當事人終端的話……”
然後在轉身帶路前,警告性地瞪了能力者一眼。
“記住,下不為例。”
“明白。”
江恪爽快地應聲,抱着白予簡快步跟上。
在踏出房間的刹那,他的餘光不着痕迹地掃過身後那條幽暗的通道。
門外走廊的燈光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投下細碎的光斑,轉瞬即逝的銳利目光被垂落的黑發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