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中央塔前緩緩流動，為合金鑄造的巨型正門鍍上一層朦胧光暈。霧氣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呈現出珍珠母貝般質感，随着來客的接近而微微波動。

當他們的腳步觸及警戒線前的感應區時，整個門廊突然蘇醒。

十二道高功率探照燈從穹頂的蜂巢結構中同時亮起，刺眼的光束如液态汞般傾瀉而下。強光将三人的身影拉長投映在锃亮的金屬地面上。

那些扭曲變形的影子邊緣泛起不規則的波紋，仿佛某種詭異的預兆。

江恪的影子在強光中分裂成數段，斷裂處滲出黑紅相間的能量殘渣；

沈昭的輪廓則被鍍上一層不自然的藍光，如同全息投影般失真；

而白予簡的倒影最為詭異，在強光照射下呈現出半透明狀态，仿佛随時會消散在光暈裡。

這個持續三秒的安檢程序結束後，沈昭率先邁步。

戰術靴踏在特制金屬地面上的聲響異常清脆，每一步的間隔分毫不差。他的背影筆直如标槍，制服下擺随着步伐規律擺動，在晨光中劃出銳利的線條。

江恪随即跟上，同時将雙手交叉墊在腦後，看似漫不經心地晃着步子，作戰服随着動作發出輕微聲響。琥珀色的眼眸在強光照射下眯成細線，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高牆上密集的監控探頭。

那些漆黑鏡頭像無數隻貪婪的眼睛，正饑渴地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落在最後的白予簡正無意識地摩挲着頸間銀墜，銀灰色睫毛低垂，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淺淡陰影。

空氣中彌漫着特殊合金氧化後特有的金屬味，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氣息，形成塔内标志性的冰冷氣味。而遠處傳來重型機械運轉的低沉嗡鳴，其透過金屬結構傳導的聲波，在腳底産生細微震顫，又再度增加了幾分壓迫感。

“身份驗證程序啟動。”

機械女聲在密閉空間裡突兀地響起。

休眠中的掃描裝置應聲蘇醒，三道合金閘門上的指示燈由暗轉亮，猩紅色的掃描光束如同毒蛇吐信般緩緩展開。

江恪注意到第一道閘門頂部的虹膜掃描器正在調整焦距，鏡片折射出詭異的藍光。

“請注視掃描區域。”

刺目的白光驟然爆發，讓黑發能力者本能地眯起眼睛。

在視網膜殘留的色塊中，他捕捉到幾縷銀絲般的精神探針混入掃描光束。冰涼觸感爬上眼球表面，如同冬日裡呵在鏡片上的霧氣突然有了生命。

這絕非标準安檢程序。

餘光裡，沈昭筆直地站在掃描區内，取下的戰術目鏡鏡片上流淌着加密數據流。而白予簡微微仰頭的姿态也堪稱典範，銀灰色睫毛在強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

仿佛對這種侵入式檢查早已習以為常。

“聲紋匹配中……”

收音裝置的轉向馬達随即發出細微嗡鳴。

當那個黑洞洞的采集口對準江恪時，他突然弓起背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波在密閉的金屬艙壁間反複折射，形成誇張的回音，連天花闆的應急燈都跟着微微閃爍。

沈昭的眉頭幾不可察皺了一下。

“抱歉啊，這兒的空氣太幹了。”江恪直起身，拇指随意抹過嘴角，喉結滾動間，聲音已經切換成教科書般标準的應答語調，“身份确認，C-3904，江恪。”

幹淨利落得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然而随着三人先後完成聲紋認證，作為精神波動檢測的最後一道幽藍色掃描光束緩緩亮起時，江恪後頸的汗毛還是不可控制地豎了起來。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精神探針正在侵入，好似冬日裡刺骨的冰淩，順着脊椎神經向上攀爬，在意識表層織出一張細密的網。犬齒狠狠碾過口腔内側的軟肉，鐵鏽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能清晰地“看”到它們正在自己的精神屏障外逡巡，試圖翻檢表層記憶。

忽然，手腕傳來溫涼的觸感。

白予簡的手指不知何時搭了上來，動作自然得仿佛隻是不經意間碰到。但那股溫和的精神力卻精準地沿着接觸點流淌過來，如同冬日裡突然照進的一縷陽光，将刺骨的寒意悄然消融。

“驗證通過。”

随着機械鎖扣彈開的清脆聲響，面前的合金門緩緩滑開。

一條幽深、狹窄的螺旋通道出現在三人面前。通道内壁鑲嵌的導光帶泛着冷藍的微光，如同深海生物的熒光，在地面投下波紋般的影子。

江恪自然而然地反手牽起身旁人的手，跟着沈昭邁入通道。随着靴底在合金地面上重重一踏，金屬表面立刻泛起細微的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這地方的設計師一定很喜歡深海生物。”他挑眉，語氣輕佻，“連走路都像踩在水母上。”

白予簡默不作聲地收攏手指，卻也沒掙脫。

通道盡頭，一道暗門靜靜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