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輕安的視線全程都沒有落到千初身上過,他一隻手被傅小拉着,另一隻手有些慌亂地輕輕捏着衣角,但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就像在看一出與自己無關的鬧劇,傅小情緒穩定一點後就拽着夏輕安要走,千初下意識跟上夏輕安,可傅小卻警惕地回頭望了他一眼,緊随其後的夏輕安也扭過頭,他眉頭都沒鄒一下,千初卻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他和夏輕安或許本來就不該有聯系,如果不是那個意外的法術,夏輕安根本就跟他沒話說。
現在一切回歸正軌,遲來的陌生和疏遠一樣都不會少。
“……這個給你。”千初從褲包裡掏出那封信,手指盡力在那封信的右下角占用最少的面積,夏輕安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不想問,所以幹脆沒接,最後還是傅小回過了神才向前一步從千初手裡接過。
夏輕安跟着傅小走了,留下千初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垂着小鹿眼,好像迷失森林的傻鹿。
另一邊的傅小拽着夏輕安到處跑,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于是幹脆邊跑邊說:“老大,長老給我托夢了,她跟我講了她的計劃……”說到這裡,她又哽咽出聲,但還是一邊大喘氣一邊繼續道:“她說……唔,她說她殉情、殉情成功了,我就當長老……不成功……嗚……不成功,她就要複活那個人類……拿、拿我的身體……”
夏輕安長睫一顫,他大概聽明白了,傅長老打的好算盤啊,養一個傅小,自己要是死成了,那就算是給九窯上了個保險,沒死成,就算給自己上了個保險。
全程就犧牲一個傅小,然後什麼都不用她愁了。
多周到。
可這計劃有多周到,就對傅小有多不公。
她賭傅小傻,所以甚至還故意提前告訴傅小,給自己營造一種“傅小是自願的”的安慰。
最可氣的是她還賭對了,傅小确實傻啊,誰都沒說,連千初那隻跟九窯八竿子打不着的傻妖怪她都不願意讓人家知道,夏輕安猜都能猜到,這個地步了,這丫頭還是對傅長老抱有幻想。
可她又沒完全賭對,因為傅小告訴了夏輕安。
傅長老不知道給傅小下了什麼迷魂湯,以至于她根本就沒管過傅小,傅小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她,不過夏輕安可不慣着傅長老,也不慣着傅小。
傅小可是他從小學罩到現在的傻姑娘,怎麼能她說怎樣就怎樣。
夏輕安突然停下,傅小被他一拽有些重心不穩,夏輕安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釘在原地,鄭重其事地問她:“小小,那封信是證據嗎?”
傅小牙關在打顫,但依舊如實點了點頭:“這是南海的妖怪幫長老找的……找的,轉生的法陣。”
夏輕安:“給我。”
傅小緊咬下唇搖頭,夏輕安雙手放開了她的肩膀,他給傅小一個逃跑的機會,她如果跑了,那自己絕不會再插手這件事。
因為那說明傅小根本不信任他。
天色暗下來,傅小并沒有讓夏輕安等太久,她遞出了那封信,信落到夏輕安手上的那一瞬間,傅小磕上了眸,眼皮把淚水壓了下來,祭奠已經回不去的昨天。
從這一刻開始,她和傅長老徹底分道揚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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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都,雙木大酒店。
夏輕安走到前台叫來接待員:“我找傅長老。”
前台小姐姐禮貌地笑了笑:“對不起,我不是很懂您在說什麼。”
夏輕安:“我的确不是妖怪,但我有A區的通行卡。”雖然是傅小的,但誰讓你們卡上不印個人資料。
A區是雙木酒店專門用來接待大客戶的,包括但不限于各個部落來訪的長老或妖怪使者,而通行卡是允許進入A區的直接證明。由于那玩意是誰來了就發給誰,所以上面沒有個人信息,拿到就能用,傅小因為長期居住在花千嶺範圍所以一直帶着一張。
前台小姐姐在确認了夏輕安的通行卡沒問題後拿起了電話,夏輕安趁還沒撥通提醒了她一聲:“跟傅長老說我是千初,白星闫叫我來的。”
小姐姐點了點頭,電話撥通後如實轉告,對面的女人聲音聽起來很虛弱,隔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讓他來吧。”
于是夏輕安按前台說的找了過去,可能是傅長老身體虛弱做不到開關門,為了方便服務生打掃或者各位長老勘察,她的門半掩着,夏輕安一推就開了。
室内和普通的旅館沒什麼不同,窗簾拉的很緊,以至于明明是是早上,裡面卻一片昏黑。
在往裡走兩步就看見了床,床上撐着一個透明半圓,看邊沿五顔六色的流光就知道,那不是一個人能造就的。
而那“玻璃罩”裡面的女人長發掩了半邊臉,漏出一隻滿腹春水的桃花眼,飽滿有型的唇微張着,臉上有幾道紅色的線,像陶瓷娃娃裂了縫。